「为什么?」才问完,他就发觉自己染上坏习惯,养成一面和她说话、一面玩她头发的惯性动作。
「因为我是很棒的守密者。」
他有坏习惯,她也有坏习惯,他们的坏习惯都在短暂的时间里面养成。他是玩她的头发,而她的习惯是坐在他的腿上说话。
所以假如有一天,他们不得不分离,他必须留下她的长发,而她必须找到一张比他的膝盖更舒服的躺椅。
「什么叫做守密者?」他笑问。
「守密者就是一把钥匙。」
「钥匙?」她把他弄糊涂了。
「嗯,一把开启你心灵的钥匙,因为收藏了你的秘密,透过守密者,敌人便可以轻易的分析你、打击你。」
他故意蹙眉。「那么我为什么要一个会替我制造麻烦的守密者?」
「因为透过守密者的眼睛,你可以更了解自己。」
「我够了解自己了。」
他倒一杯茉莉花茶给她,她喝一口,皱眉、吐舌头。他知道,很难喝,可这是他所能找到,最接近她家的茉莉花茶味道。但小今却不同意他的看法,她觉得都是人工香料的味道。
「才怪,你一直以为自己很冷酷,不懂人情。可是守密者的眼睛……」小今指指自己的眼睛,笑得灿烂。
「守密者的眼睛看到什么?」勾起她的下巴,蒋擎看著她灵活的眼珠子问。
「守密者的眼睛看到你很孤独,你必须装得够酷才不会教人看见你的脆弱,你用冷漠架起一堵墙并武装自己,让大家敬你畏你,不让人家知道你有一颗温暖包容的心。」
小今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上他的心。
「守密者的眼睛看错了。我本性冷漠,喜欢孤独,讨厌和大家一样平凡,所以,没有墙,你看见的刚硬就是我。」他否决她的观察力。
小今没有回答,但笑得很不像话。咯咯咯,像急著要下蛋的母鸡,吵得蒋擎面红耳赤。
「喂!」他把她的头发揉成鸡窝,让她更有「鸡」味。
「怎样?」
他又捏她的脸。「你的笑很不礼貌。」
「对不起。」
「你为什么笑?」
「你为什么老是做相反的事,说相反的话?心口不一的家伙。」她用食指点点他的额头。
「我哪有——」
「你喜欢吃甜的,但老爱在桌上泡一杯苦得要死的黑咖啡。」抓住他的手,小今拉出一根食指。
「我本来就热爱黑咖啡的苦味。」否认否认再否认,被一个小不点看穿心思,太丢脸。
「不对,想想我外婆的麦芽糖。」她的话勾起了蒋擎对甜的回忆。浓浓的甜、浓浓的香、浓浓的温暖,那次他吃光了外婆的麦芽糖,被小今叫嚣了好几天。
反驳不了,他只好耸肩。
「你明明喜欢小小的、白白的茉莉花,可是办公室里面,老是摆著没味道的大红花。」她再拉出他的手指头,食指加中指,两根手指头,举例二。
蒋擎又反对不了了。
那些没有香气的花是他要人弄的,他不想要任何香气勾动回忆,把他带回那个充满果香、花香的乡下小径。
他打开五根手指头包住她调皮的小手,拉到唇边亲吻。
「你说我和妈妈是你的敌人,却又怕『敌人』生活困难,存了我这辈子都赚不了的大钱在我的存款簿里。」小今继续举例。
蒋擎笑瞪她,不信她还有本事举出四五六。
她扬扬眉,接下挑战。「很多时候,你开心却不敢放声大笑,只是扭著眉
毛,扭出两条得SARS的毛毛虫;你喜欢随性,却习惯用很多很多的工作来压迫自己……你……」她突然闭嘴。
「我怎样?」他催促她快说。
「你害怕快乐,怕快乐不长久;你看重责任、事业,因为它们才能证明你存在的必要性。」
他沉默,因为她把他看透透。
「阿擎,其实人活著就是活著,生命不需要靠任何东西来证明。」看著他,小今眼里满是认真。
他震讶於她的观察,这么聪慧敏锐的她,他凭什么老说她笨?叹气,他把她兜紧。「你不能不承认,快乐的确不长久。」
「对啊,快乐不会长久,但是,这次的快乐不见了,我们就制造下一次快乐,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有那么多次快乐在後面等著,干么担心这次的快乐是长是短?」
「可是我并不擅长制造快乐。」
他的快乐,她给的,她在,他才会快乐,她不在,快乐自动消失。
「快乐很简单,一根棒棒糖、一个待在树上的下午、一阵凉风吹过、一本好书……只要你有一颗接纳快乐的心,快乐不必刻意制造。」小今拍拍他的胸口。
「我已经遗忘如何接纳快乐。」
「我来教你,这是我的强项。」说著,她勾住他的脖子,额头对著他的额头,亲昵贴著。
蒋擎倏地笑开,冷冷的脸庞泛起阳光,北极圈进入夏季。
他吻住她的唇,淡淡的甜、淡淡的香,像她爱极了的茉莉花香,她把她的最爱带进他胸口,让他也爱上小小的纯白洁净。
小今的心狂跳,温文细致的吻,把爱满满灌饱了她每一颗细胞,心暖、身暖,充满生命力的身体也跟著暖起来。
她的初吻,也是他的,他没对其他女人做过这件事,因为人不对,而小今是他对的人,因此吻她,他吻得惬意心喜。
蒋擎的心暖了,因为怀里的睡美人又挂上沾满蜂蜜的笑容。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十点三十七分,差不多了,「礼物」应该已经弄好。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没反应。再低一点点,他亲亲她的脸颊,一样没反应,她真的睡得很熟。又亲亲她的鼻子,她只是挤了两下鼻子,便把头埋进他怀里。
不行,要把她叫醒,今天的节目可多了,他得好好利用这个周休假期,过了今天明天,他将要进入一场大忙乱。
「醒醒,小今。」
「嗯……」她呢哝两声,偏头,睡得更沉。
真不醒?好吧,进行教育部严禁的「体罚」。
他把她小小的身子翻个方向,趴到她身上,一个天雷勾动地火的法式热吻落下,他尝尽她的唇、她的舌、她的馨香……
室内热度一点一点攀升,蒋擎欲罢不能,小今闭著眼睛,两手攀到他颈後,加深这个吻,他因此快失控,正常男子都禁不起这样的撩拨,何况怀间的小人儿是他爱、他喜欢、他想一辈子在一起的女人。
用力扯下她的手,蒋擎迅速翻过身,火速走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冲去陡然升起的欲望。
这个惩罚真不知道罚到谁了。
十分钟後,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看见床上用棉被蒙头,睡得很舒服的女人,忍不住想笑。
「起床。」他隔著棉被,拍拍她的屁股。
小今把自己缩成小虾米。
「快点起床。」他拉开棉被,发现她把头埋在枕头底下,他的大嘴咧开,笑得很张扬。她说得对,快乐很简单,一只躲到洞里的小虾米就会让他乐翻天。
「起来起来起来——」他伸出手指头在她身上搔痒。
「不要不要不要!」耍赖是女人的权利。小今全身扭来扭去,原先在他眉头像得SARS的毛毛虫眉寄生到她额头下方。
「真的不起来?」语带恐吓,蒋擎笑著坐到床边。
「真的不起来。」她把枕头压得更紧,不受恐吓。开玩笑,台湾人不是被吓大的,贺惜今不是被肾上腺素喂大的。
「绝对不起来?」他靠她很近,热热的鼻息喷在她的後颈。
「绝对不起来!」忍住发笑的欲望,小今和他耗著。
「一定不起来?」
「对对对,就是不起来。」被弄烦了,她用力坐起来,闭著眼睛跟他说话。
都坐起来了,眼睛还是打死不张开,果然是坚持度很够的女生。蒋擎软下口气说:「好吧,你继续睡。」
妥协了,他打横将人抱起,小今也乐得摆烂,当睡美人、棉花糖都不坏。
他把她抱进浴室里面,放在马桶上。她偷偷眯眼,瞄一下他在做什么,见他转回身,又立刻紧闭双眼。
容易妥协的女人吃亏,坚持到底才能获得全面胜利,这是阿烲教她的。
蒋擎看见她偷瞄,笑著拿起梳子,松开她的发辫,轻轻把她的头发梳顺。
她的头发柔软乌黑,打上灯光,闪闪动人,她可以去卖洗发精的,但他不要她抛头露面,她是他的,只有他可以看、可以摸、可以真心喜爱。
他的占有欲很过份,姊姊抗议,他不理,姊夫抗议,他耸耸肩说:「你错过她的成长期,二十三岁的小今,已经不需要爸爸。」
不需要爸爸,需要什么?当然是爱情。这东西爸爸给不起,只有他能给。
小今半眯眼。很舒服呢,打电脑的手、做决策的手,坚定的手,拿起梳子,又变得温婉轻柔。
「今天梳公主头。」拿起发圈,蒋擎在她身後固定头发,再挑出三条细细的蓝色丝带,在头发上打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