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看过了,没有提告、没有反应,就这样平平静静接受下来,要她相信杂志刊登的没有几分事实,真的很难。
「我是白痴,所以我相信。」她淡淡说。
「你不会动动大脑吗?那叫做无事生非!」她真的会把他逼疯。
她动过脑了,於是她选择相信杂志、相信芬蒂的话,选择不相信他。
「不,无风不起浪,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要一边应付我,一边和她谈地下恋情,是因为我爸爸吗?因为我是合法的继承人,而你想要公司……」
她非要逼他失控?!他在她眼里是个贪图别人财物的贪婪男子?他为了钱什么都可以牺牲?蒋擎气得拳头重重一捶,砸破她的Notebook。
「闭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一个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他要公司永续经营、要欣姨快乐幸福,所以隐埋爱情、将就一个笨蛋。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笨蛋有良心,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退场,不要为难有情男女。
紧咬下唇,小今咬出一圈红印。「是爱伤害了我们彼此的自由,我放手了,你也放手吧。公司,我不要,你拿去吧,欣姨还是爸爸的合法妻子,这种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你!冥顽不灵!」
她否定了他的爱、否定他的心,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
「我是啊,所以分手吧。」
分手?!蒋擎恨这两个字,他气得想杀人,狠狠地,一把抓起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龈间挤出来。
「想都别想。」
不能再谈了,再谈下去,他的拳头不会只落在Notebook上。他忿忿不平,一个用力转身走出去。
砰!门关上。关上门、关上心……也好,反正,她累得很严重。
眼前一阵黑,小今倒在冷冷的地板中间。
*
她是被冻醒的,撑起身体,小今慢慢地靠在墙边,勾起双腿,头埋入膝间。
她蜷缩在角落里,回想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每件事,他们之间的争执,几乎都是为了芬蒂。
他维护芬蒂,他不相信她的每个字句,为什么?因为他爱芬蒂,却不敢说明?
没错,不爱的话,怎会和芬蒂订婚?那么,他选择她,原因在哪里?
因为爸爸对他有栽培之恩,为了报恩,不得不将就?因为他对妈妈有罪恶感,为了赎罪,用爱情来交换?因为他疼惜欣姨,希望家和万事兴,宁愿爱情地下化,让全家人高兴?
原来她的爱情建立在他的牺牲上面。
她不要他牺牲,不要自己的快乐与他的痛苦挂勾,结束这一切吧,牵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忍住晕眩,小今走到穿衣间,找到一个大包包,收妥必要证件、钞票和换洗衣服。
这里,她待不住了,蒋烲不能带她,她就自己走。
临去前,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头发。
头发好长了,每次坐下都扯得她头皮发麻,早就应该剪掉的,拖,只会一次次弄痛自己。
她翻出剪刀,把头发抓到胸前,喀擦喀擦,剪刀横过,几十公分的长发落在脚边,腰下长发成了披肩。
这样很好,很多关系、很多感情,很多存在已然成为痛苦的事情,都应该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剪去,就像她的头发,就像她和阿擎。
抱住包包,她忍住头痛,像小偷似地,放轻脚步。
她下楼梯,溜进客厅,小心翼翼开门,尽力不让门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走进庭院时,她听见一阵幽幽叹息。
「又要逃走了吗?」
她僵住。是阿擎。
「碰到事情,逃避是你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对,因为她能力不足,逃避才会安全。
「是不是一定要我撤回合作案,和芬蒂永不往来,才能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他冷声问。
他又冤她,他们是哪里不对劲,怎么说来说去都找不到交集?
「好吧,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照办。只是,留下来吧,不为我,为了姊夫。」他冷冷丢下话,掉头走开。
这话像冰水,醍醐灌顶、冰水凝结,将她封在寒冰中间。
小今动弹不得了,失望、决裂、鄙夷、轻蔑……短短的几句话,她知道他心灰意冷,知道他看不起她,也知道她彻底失去他了。
*
最後小今没离开,但是蒋擎再也不见她。
圣诞假期,他仍然天天上班,早出晚归,不让小今看见自己。整个家里,弥漫著诡异气氛。
小今成天关在房里,虽然会吃饭,可是吃得很少,她没办法睡觉,大大的眼睛下面浮起骇人的黑眼圈。
她一直在拼图,地板上东一幅、西一幅,完成的、未完成的,散了满地,不管什么时间,都会看见她弓著身体,趴在地上拼图。
乔宣进门,不管他问什么,她都是张著笑脸说「我很好」。
蒋欣的待遇和他差不多,更别说蒋昊、蒋誉或其他人。
她一直说自己很好,但苍白羸弱明明白白在她身上,她总是笑著,可是笑容里堆满虚假。
她封闭自己,她不要这个世界了,蒋烲说:她在用自己的方法自杀。
大家都著急,纷纷找上蒋擎,他始终没有太多回应,只是淡淡说:「她必须学习,没有人可以无限度对她妥协。」
他决定放弃小今了吗?没有人知道。
小今不知道哪里拼错了,怎么会把自己的生命拼得七零八落?
她不想阿擎恨她,她想成全他和芬蒂,她不要他那么气愤,不要他为她牺牲,这样好的初哀,怎会弄到最後,她伤他最深?
她找不到补救办法,不知道如何成全他和芬蒂,除非……除非她不存在吗?是不是她不存在,秩序才能重新洗牌,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她走开,爸爸和欣姨就要责怪阿擎或迁怒芬蒂了,他是不是不愿意这样,才宁愿隐瞒爱情?
唉,她终是做坏了,那天不要闹事、不要摊牌就好了。
第18章(2)
门打开,蒋烲走进来,手里端著托盘。
「嗨,吃饭。」他口气刻意轻松。
小今没说不好,拿起碗筷,象徵性扒了两口,连嚼都没嚼,直接咽进去。
他叹气摇头,这种吃法比不吃更糟。
拿走碗筷,他逼小今看住自己,说:「喂,看一眼你的专属天使好不好?」
她看了,但是焦距落在远方。
他很无奈。「你到底怎样?」
「我很好。」公式化回答,她对每个人说同样的话。
「不对,你不好,你和阿擎吵架了。」
不对,她不想吵……不对,他们真的吵了,只是越吵越糟……她吵坏了他的安排,吵乱了三个人的位置……
她沉默。
「你不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我要怎么帮你?我就要回去了啊,放你在这里,我真的很不安心。」他揉揉她的头发。
她不需要帮忙,需要帮忙的是阿擎,除非她想到消失的好方法,他的幸福才不会远离。
低下头,小今继续拼图。
「你想和阿擎一直冷战下去?」
没有啊,她不适合战争,战鼓未响,她已经举双手投降。
「好吧,你不想谈阿擎,谈谈芬蒂怎样?」
听见「芬蒂」两个字,小今的手指头不由自主的颤抖,抖得连拼图都抓不住。
蒋烲一看,用食指敲敲自己的额头。她这么害怕芬蒂?问题真的出在她身上?
「你和阿擎之间有误会,因为芬蒂?」他试探。
小今发呆了,捡拾拼图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为什么不试著把问题跟阿擎说明白?是因为……他主观得听不下去?」他一试再试。
她没说话,但豆大的眼泪淌下,静静在她裙摆间画出黑色湿润。
「是芬蒂不肯放手还是你任性骄纵?」
她安静,但止不住的泪水喧闹不已。
「芬蒂的风度修养并没有阿擎说得那么好,对不对?她说她和阿擎上床了,对
不对?她利用你的自卑,逼你离开阿擎,对不对?」蒋烲把圣诞夜她说过的话拿出来亮一遍。
他每问一句「对不对」,小今就猛掉泪,泪水像忘记装上开关的闸门,冲刷过嘉南平原。
她没说话,他已经猜到七八分,心疼的摇头,环住小今,把她抱进怀里面,大大的手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替她梳顺心情,梳顺她剪得坑坑巴巴的头发。
「我懂了,你的确不是芬蒂的对手,她的心机比你重,手段比你高明,和她交手,你只有惨输的份。」
下午,上飞机之前,蒋烲找蒋擎谈小今。
蒋擎保持一贯的冷淡沉默,不管他说破嘴,始终认定问题出在小今的不安全感和任性。
他可以理解小今失去家人的哀戚,可以同情她的心情尚未恢复平静,但是她不能够随便找人开刀,而且是一个真心对她好的女人。
说不动他,蒋烲最後只能叹气。「为什么你相信芬蒂的修养好、风度佳,却不相信小今心地善良,不会造谣伤害别人?是什么破坏了你对小今的信任,又是什么事情让你执意认定,完美的芬蒂会让小今变成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