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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宾客跪地迎接,坐不惯花轿颠簸的新娘子已先一步迎至后堂休息,等时辰一到再行拜堂。

  人家是欢欢喜喜迎新娘,可张灯结彩的常府是一片肃穆,戒慎惶恐的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触犯龙颜满门抄斩,喜事当场变丧事办。

  他们自忖没做错什幺事,为何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会纡尊降贵远从京城来到桐城,还特别指明要桐城首富家邸暂为行宫,安置服侍圣体的众将官和太监。

  当然皇上的舒适是第一要务,千两黄金因此溜向高大人手心,富如常府不过是雨洒下的一滴小水珠不当一回事,但是钱财易出却买不到平安,他们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完成婚礼而非恭迎圣驾。

  尤其新郎倌常天竞是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摆平了难缠的丈母娘,正要迎娶他千金难得的小娘子时,金銮殿上的天子居然走进寻常百姓家。

  这不是荣耀而是晦气,他真怕不讲理的丈母娘反悔带走女儿,那他以往所受的罪不就白搭了,又要重来。

  「都起来吧!别拘礼。」

  「是。」

  圣恩一下,跪着的观礼者惶恐起身,不敢直视圣颜地低下头。

  「呵……朕非毒蛇猛兽莫要惊慌,讨杯喜酒喝喝不为难吧!」一挽长须,圣颜和善的说道。

  早吓得腿软的常老爷和妻妾哪敢开口回话,万一话不得体开罪了圣上还得了,少说少做准没错。

  常天竞泰然自若的开口,「皇上仁厚开明,草民等自当恭迎圣驾,有不周之处望请见谅。」皇宫内院没酒喝吗?非要跑到桐城来闹事。

  皇帝宽厚的一笑。「今日是你大喜?」

  「是的,皇上。」明知大喜就别来,他不想沾圣光。心里嘀咕的常天竞不卑不亢的直视圣颜。

  在他看来皇上与寻常人没两样,不过多了威仪和气度,让人不自觉地起了敬畏之意。

  「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介意朕凑个热闹吧!」他还没和百姓同桌共饮过呢!

  很介意,但他是皇上。「皇恩浩荡岂敢失礼,就怕粗食野菜难入圣上之口。」无妨、无妨,客随主便。」他来意不在此。「听闻桐城有名女子写了-手好字,此事可当真?」

  寻幽访道顺便来瞧瞧风土人情,京城才那一点大住久了也会腻,不如他的明媚江山来得有趣。

  虽然借口视察民情,但他最想做的事是探访有无得道高人行踪得以请益,年纪大了难免垼顾忌生、老、病、死,若能求得长生修法之道实属他之友庆。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惟有长生不死才能万年不灭,若是能得神之女相助获知神迹,那幺就不枉千里而来了。

  「桐城才女不在少数,但草民不好女色未曾听闻,或许皇上寻错了地方,闺阁之女岂能拋头露面引来隙言。」

  「喔!是这样吗?高大人。」圣颜不悦的一睨臣子,毫无先前的喜色。

  连忙拭汗的高大人一脸卑微的哈腰作揖。「皇上明察,臣绝无半句虚言敢欺瞒皇上,桐城百姓皆知陶家有女姓吴,一手画符一手草书,功利名禄尽在纤纤素手。」

  他就是因为左门上贴了一幅利禄春联才升官发财,连连升级。

  「既是陶家何来吴姓,高大人是否记错了?」幸好丈母娘名声甚大,让人混淆其姓氏。

  「呃!这……」是姓吴还是姓陶呢?他得想一想。

  「高卿家,你不是出身桐城吗?为何对故乡事一无所知呢?」荒唐。

  他脸上一讪,吶吶的道:「并非臣不知故乡事,而是吴女之母乃桐城倚春楼之老鸨,人称陶嬷嬷,故臣一时搞混了。」

  「老鸨之女也能写一手好字?」皇帝大为疑惑的问,言下颇有质问之意。

  「皇上有所不知,吴女舅父乃一得道高人,斩妖除魔无所不能,吴女自幼跟随自习得挥毫的好本事。」连进谗言的高大人好不得意。

  人嘴两张皮,要飞黄腾达还是得靠它。

  「得道高人?」一听和玄学有关,皇帝的眼立即闪着兴趣。

  常天竞扬声道:「皇上切莫听信坊间流言,吴女舅父并非得道高人,仅是一名画符捉鬼的穷道士而已。」相信舅父也不愿名闻天下才是。

  否则何必隐于市。

  不高兴的高大人官腔一起的摆起官架子。「你是指本大人道听途说,妖言惑众咯?」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据实以告。」真要得道早成仙子,何需为三餐奔波。

  「我看你是刻意隐瞒存心欺君,谁不晓得你今日迎娶的女子便是那素有神仙手之称的吴女。」不然他何必劳师动众地护送皇上前来。

  欺君之罪诛连九族,这帽子扣得可真大呀!

  常天竞忙拱手一揖,「草民之妻确是姓吴,但何时多了神仙手之称,草民未曾听闻。」这禄官可恨,纯然忘却是谁给了他利禄。

  难怪舅父不让安妹锋芒太露,人一旦利禄加身不会记得施惠者是谁,只想到眼前利益。

  「瞧,不打自招了吧!你的确想窝藏天女行踪,故意混淆视听好蒙蔽皇上。」看他还如何狡辩。

  常天竞失笑地呈禀。「草民之妻所犯何罪,为何得劳烦大人冠上『窝藏』二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草民窝藏了朝廷重犯或汪洋大盗呢!大人用字未免慎重了些,草民相当惶恐呀!」

  「你……大胆刁民,皇上在此还敢胡言乱语,你眼中可有王法?」高大人气恼的端出圣驾行威吓之举。

  有所顾忌的常天竞语气谦卑地面向皇帝。「皇上,你就是王法,草民任凭处置。」

  他一着险棋走得巧,将问题丢给皇上去伤神,一不欺君,二不与官斗,尚留退路以免触怒龙颜,百姓当前,身为帝王也得摆出君王风范。

  「呵……你们俩就别闹了,把吴女请出来让朕瞧一瞧便知孰是孰非了。」

  最高明的是皇上,话一出便是圣旨,莫敢不从。

  即使百般不愿未过门的妻子在拜堂前露面,但碍于圣言又不得不谨遵圣意,将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给请出来。

  不过新娘子不见得愿意安份守己,吴祥安一到大厅便小声的问时辰到了吗?然后又说她阿娘哭得很伤心,舍不得她出阁,她可不可以不嫁。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在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的情况下,很难不引人发笑,肃穆的气氛忽地消散,笼罩一股祥和之气。

  连皇帝都笑了,直觉新娘子可人、讨喜,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阿竞,你不要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到底要不要拜堂?不然我要回后堂安慰我哭得肝肠寸断的娘了。」真烦,早知这幺累她就不嫁了。

  好重的凤冠,压得她头快抬不起来了。

  「肝肠寸断?」嘴角微微抽动的常天竞隐忍笑意,不敢太放肆。

  不过宾客中熟知陶忘机个性的人已忍不住发出低笑声,不相信她会「肝寸断」。

  「感觉上好象来了不少人,他们都闲得没事做吗?饿死鬼投胎似地非要来吃一餐,礼金一定要收,不给礼金不准上桌,又不是乞丐。」

  这番话听得常天竞心惊,皇上汗颜,宾客忍俊不已,大官、将领心虚,好象他们专程来吃这一顿却吝于送礼,比乞丐还不如。

  「呃,安妹!知道春蝶为什幺过不了冬吗?」常天竞偷觑皇上的脸色,见他未动怒才安心。

  「为什幺?」吴祥安好奇的一问。

  他笑了笑在她耳边低喃。「因为话多。」

  「你欺负人,我哪有话多,难怪我阿娘说男人都不是好人,叫我不要嫁。」现在想想倒有点道理。

  包括皇上在内的男人都挑挑眉,不愿承认自己是坏人。

  「不嫁不行,妳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我的妻子。」他特意说给皇上听,希望他勿夺人所爱。

  吴祥安不高兴的取下红巾塞给他,顺手把凤冠也摘下。「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那干幺拜堂,你耍我呀!」

  怔愕的一笑,来不及阻止的常天竞只好接过她沉重的凤冠,接受众人的取笑。

  御妻无术并非他无能,因为妻肖丈母娘,他无能为力。

  「哈……哈……有趣、有趣,这娃儿好生有趣,朕喜欢。」他那几个公主还及不上她讨人欢心。

  一句「朕喜欢」让小俩口的脸色都变了,无心之话引得常天竞心口生寒,神情慌乱地紧握小娘子的柔荑怕人夺了去。

  而新娘子则是一脸惊讶和好奇盯着皇帝老爷瞧。

  「哇!你长得好象我们祖宗牌位上挂的画像哦!我每天都有早晚三支香哦!」真的好象。

  近乎童言的不敬并未引起皇帝的不快,反而觉得她非常坦率,笑意由睿眼流露出。

  「放肆,妳敢诅咒皇上……」媚主的高大人大声喝斥,不过皇帝以眼神示意他噤言。

  难得有个有趣的娃儿惹他开心,何必吓着了她,这清丽的容颜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嘟着嘴的吴祥安一脸委屈的嘀咕。「很像嘛!我阿爹就长那样,只是少了胡子,人也年轻了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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