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仅止于撑伞走了一段路,我何必留下名片。”
他的眼似火,而她的心脏跳得太狂,她根本没法子思考。
“我不懂。”
“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韩德生扶住她的腰。
孟喜儿僵了下身子,美目瞥他一眼。
一切才刚开始,不该如此逾矩。
韩德生懂她的意思,因为那股灼热焚胸的情感,那股等待已久的热情,虽然始终酝酿在他的心里,不过他们终究还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他放开搁于她腰间的手掌,拉开一点距离,再没有任何碰触,却近得能让她身上香味与他相伴。
“韩先生。”大厅咖啡厅门口走出一个四十多岁女子,笑着对他挥手。
韩德生朝她看去,双眉旋即地烙出一道长痕,刚毅脸庞顿时变得肃穆。
“我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他对孟喜儿说。
孟喜儿看着那个中年女子黄小姐,很快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黄小姐是一间极出名的婚友联谊社的主管,是她布艺店里的客户。
“你今晚是要来相亲的?”她的脸颊仍然微热,心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对,但我现在遇见了你。我过去处理一下,马上可以离开。”他说。
“你既已订下约会,便该依约前去。”
“我从不浪费时间。”韩德生望着她水柔脸上的固执神态。
“你怎么知道会是浪费时间?你甚至不曾和对方交谈。”她有点愤怒,却不知是在火他,还是恼于自己的不快。
“你已经在我身边了,她们当然只会是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本来已经在相亲了。”她揪着眉,腮帮子微微鼓起。
“你在生气我没有等待你的出现?”他的黑眸一亮,严厉脸孔也随之变得似笑非笑。
“你……”孟喜儿理论不过他,水嫩脸上染着气愤的红。“总之,我今晚哪里也不和你去,你该去赴约。”
她转过身,他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臂。
“不许走。”他命令。
“我不是你的属下,没必要听令行事。”她抗拒地扯回手臂。
“你告诉我──既然最适合的人选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去面试其他女人?”他凛着脸,双唇抿成一直线。
“对我而言,懂得尊重别人,重于一切效率。”她提高声音,好脾气在此时不知何故地烟消云散。
“我去,但你必须答应明晚和我一起用晚餐。”他再度握住她的手肘。
“你去赴约是你的义务,你没有资格威胁我。”孟喜儿用力地抽回手腕,双臂交握在胸前,皱眉说道:“黄小姐又在看你了,请快点赴约吧。”
韩德生弯下身注视她的眼,身高甚至不及他肩头的她,不想输了气势,于是也没别开眼。
他忽而一笑,笑声拂过她唇边,她感到双唇一阵发麻,吓得身子频往后仰。
他站起身,双唇拂过她的前额。
孟喜儿倒抽一口气,但他却已无事人地后退了一步。
“明天,我打电话给你。”韩德生转身走向咖啡厅。
“讨厌。”
他听见她喃喃地闷吼了一句,脑海里才浮现她娟雅面容上的薄怒模样,他便忍不住勾起唇而笑了。
他喜欢她被他惹得愠恼,愤怒总归是比较私人的情绪。
孟喜儿注视着他的背影,抚过被他的唇碰触过的前额,不自觉地揪起眉心。
她习惯平静的感情,没想过要让生活有任何惊涛骇浪,可韩德生像把巨斧劈进她的生活里,砍出了一道她没法子忽略的粗痕。
她该给他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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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直到晚上六点,韩德生仍然没有一通来电。
孟喜儿恼了,决定今夜再也不接任何私人电话。
她坐在布店里,佯装忙碌地盘点着布疋,脚步行经上回从京都东寺市集带回的樱花色植绒布,还有她极爱的水纹手染布时,却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名片,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人的字迹力透纸背,和他的人一样地刚硬与──
讨厌!
“干么一直对着名片发愣?直接打电话给他不就得了,你们也算有缘啊。”到布店帮忙的孟欢儿,挨到她身边说道。
“我并不想打电话给他。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第一次见面搭讪就叫别人打电话给他,第二次跟别人约好了却又爽约。”
“代表这人位高权重,不缺女人啊。”孟欢儿冷不防抽过她手里的名片,看到了男人的职位头衔后,吹了声口哨。“怪不得他嚣张,他是肯恩顾问公司的专案经理。”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但有个朋友曾经在‘肯恩’工作过。‘肯恩’是间环球企业,专门替全球大企业处理危机、解决问题。他们的待遇好到吓死你,但如果不是菁英里的菁英,根本进不去。韩德生能当上专案经理,工作能力及忙碌,应该也是魔鬼级的吧。”
“什么意思?”孟喜儿好奇地追问道。
“我那个朋友接到案子时,每周至少要工作九十个小时。才进去公司两年就出入大医院两次,最后举白旗投降──辞职。”孟欢儿一耸肩,扮了个鬼脸。
“那种忙碌法,会把身体搞坏的。”孟喜儿不赞同地摇头。
“总之呢,这个韩德生眼光真好,一眼就挑中了最好的女人。”她搂着姊姊嘻嘻笑。
“干么说得像是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似的?”孟喜儿嘟了下唇,将黑玉发丝轻拢至耳后。
“你要是对他没兴趣,刚刚就不会一直盯着名片看了。”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站在他身边满有安全感的。”
孟喜儿想起站在伞下的那段时光,想起他那对磐石般坚定的眼神,一颗心突然变得沉甸甸,却又异常跳跃得让她感到迷惑。
“那就打电话给他啊,你知道我总是赞成你谈恋爱,只要你别再傻乎乎地任由别人抢走你的男朋友那就好了。”孟欢儿搂过娇小的姊姊,大声地说道。
“如果他们的心是坚定的,谁来抢,都不该动摇的。”如果是韩德生,他就一定不会被动摇!
孟喜儿胸口一拧,不明白自己对他何来的信心。他今晚就爽约了,不是吗?
“心是最禁不起试炼的东西。”孟欢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需要一颗禁不起试炼的心。”她水眸闪着坚定,柔荑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你就是太冷静,所以才会毫不迟疑地放手让前男友们离开。他们恼羞成怒你的毫不留恋,也就只好走得更加不回头了。”孟欢儿为他们摇头叹息一番。
“也许吧。”拿回妹妹手里的名片,放在掌间看着,犹豫着是否要将之扔入垃圾桶里。
在乎的情绪太多了,她承受不起。她喜欢自己的生活像一钵静水……
“男人最怕你这种女人了。你看起来像一钵水,流到什么容器,便成为什么形状,偏偏水是最难留在掌心里的液体,它们有自己的流向。”孟欢儿说道。
孟喜儿诧然地看着妹妹,以前没被点破,她还没发现自己其实热爱自由。
当当当……
挂在店门上的竹铃悦耳响起,孟喜儿连忙起身迎上前。
“您好。”她说。
“这是韩德生先生送给孟喜儿小姐的花束和礼物。”快递人员站在门口说道。
“谢谢。”孟喜儿接下樱花以及一份以粉色手染布包装的礼物,退回店里。
“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樱花呢……”孟喜儿注视着这束以秋绿色手工纸包裹的美丽粉樱,一颗心怦然狂跳着。
“迷上了,天上龙角都会想法子摘来的。”孟欢儿扬起那包礼物,笑嘻嘻地说道:“我拆喽。”
“嗯。”孟喜儿的目光仍停留在花朵上头。
韩德生这样的举动算什么?道歉他的爽约?可若真的有事,又哪来本事准备这么费事的礼物?
一旁的孟欢儿拉开手染布上的活结,掀开其下那只淡金色和纸制成的纸盒──
一块樱花粉色的真丝盛在一只方盒里,美得像月光。
“好美。”孟喜儿放下花束,目光再也没法子从布疋上移开。她虔敬地捧起这疋拥有珍珠般光泽的丝缎,觉得它柔细地像是会从指尖流泄而下似的。
“这男人真可怕。”孟欢儿啧啧出声地说道。
孟喜儿还在惊喜于那块布料,仔细地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看向妹妹。“哪里可怕?”
“他说晚上要约你,一整天没半点音讯,却在人恼怒到极点的时候,送上这么一份用心良苦的礼物,女人究竟该不该原谅他?”
孟喜儿心思在韩德生与丝布之间游移着,呢喃着:“是啊,才一天,他怎么有法子找到这么精致的布?”
“如果有心,没有事情是难的。”
“该把布还给他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孟喜儿的手指不舍地在布疋留恋地轻抚着。
“为什么不收?只要你不再恼他,这礼物又哪里算得上贵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