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品曜绝对不可能答应。
即使如此,他还是必须尝试。
当然,在成功率如此低的情况下,准备好后续方案,也是必要的。思及此,阳赫低头问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祭司道:
“国师,您的换魂大法是否已修炼得大成了?”
*
“掉了?”张品曜看看手上的铜镜,又看了看书桌上那座少了面铜镜的迷你梳妆台。
“嗯,也许是我们将它从台中搬上台北的路程中,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反正就看到镜子与台子分离成两边了。仿货果然只是好看而已,没什么品质保证。等我回台中之后,再打电话问问孝琳那边有没有人可以修。”八千元对她来说可是大钱,无论如何孝琳都得负责帮她修好。
“它……不应该这么脆弱的。”张品曜将铜镜放下,改而捧起精美的梳妆台,在镜台接合处左看右看。“没有任何碰损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撞到过。”
“你又不是专家,别看了,看不出所以然的。”李想拍拍他,问道:“你过来我这里干嘛?我下午要回台中了,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你自己打发时间去吧。”
“不急,等吃完晚饭后,我开车送你下去。”他将角落的纸箱拿过来。“这放台北吧,我来处理。我有认识的古董维修专家,请他修复看看。你不是说孝琳还在国外?既然一时找不到她,那就别找了。”说完,他已经装箱完毕。
李想对此没意见,有意见的是——
“我干嘛要等晚上才回台中?我要搭二点的火车,明天还要上班,我可不想太晚睡觉。你也别送来送去了,浪费时间。”
“平常可以,今天可不行。你得留下来吃饭。”将纸箱搬到门外头放好,张品曜到她房间里的浴室洗了个手,出来道。
“为什么我得留下来吃饭?”李想微扬着眉,用慢吞吞的语气问着。
张品曜坦言道:
“我们是男女朋友的事,大慧今天早上在主屋吃早餐时,顺便召告天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不在家的也被当时在家的人火速以电话通知了。阿公说他下午会从新竹赶回来,我爸妈也推掉了高雄的应酬,说一定赶回来吃晚饭。阿公更特地打电话交待了你妈要好好准备一下。你一大早没看到李妈,就是因为她忙着准备,现在菜市场已经送来一大堆菜了,李妈正领着玛莉亚和南茜在厨房大显身手呢。”
李想一楞,错愕问道: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我早上醒来时,家人都出门了,后来我吃完早餐后都在房间里上网……你说我妈知道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没冲上来问?这种奇怪的事,正常人都不会平常心看待吧?你阿公还有爸妈回来是要干嘛?我们以后又不会怎样,他们为什么回来?要三堂会审也太早了吧?”她以为自己在生气,可是却发现自己竟是被紧张弄得语无伦次。
“他们当然要回来,你不知道我阿公早就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别说阿公从很多年以前曾经就希望两家可以指腹为婚一下。我爸那一代,两家生的都是男的,当然就算了,后来我家先搬到台北,阿公还以为再没有指望了。但是在我们出生的时候,阿公这个希望就又点燃起来了。”他将她搂入怀,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我们家四兄妹,也只有我叫你爸妈为李爸李妈,其他人都叫李叔李婶,这个玄机,你从来没有深想过对吧?”
“因为我妈只当过你的奶妈,你的叫法跟其他人不一样很正常啊。”难道还有其它原因?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不过是阿公要我这么叫的。他觉得我们同年同月又差了三天出生,吃同一口奶,这样的缘分何其难得,早就想公开宣布指腹为婚了。可惜……”说到这里,张品曜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竟有这样的事,她从来不知道!她想,爸妈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当你愈长愈大、愈来愈出色之后,我阿公就气弱了,觉得我不该高攀你。你记不记得你在六岁那年,曾经代表我们幼稚园参加全台北市的幼儿说故事比赛,得到冠军,后来更是得到全省第二名?”
“那么多年的事,谁记得?”她没有保留奖状奖牌的习惯,那些东西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垃圾堆去腐烂成肥料了。
“可是我记得。因为在那时,阿公突然跟我说,你太聪明优秀,我八成是没指望讨你当媳妇了,配不上哪。那时我不明白媳妇的意思指的是什么,但是却很讨厌大人说我不如你,所以我跟阿公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觉得你很笨,是个丑八怪!我才不要你当我媳妇!”不意外接受到她的白眼,他无辜道:“那时还小,既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当然也不懂辨别美丑。唯一记恨的是那天早上你骂了我一句笨蛋,生气得很,只想回骂你同样难听的话。”
“然后呢?”算了,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了,还是问后续比较正经。
“后来啊,阿公用很欣慰的口气摸着我的头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乖孙,你也很好,不过聪明的女孩眼界都是高的,小慧可能不会看上你,你们以后……就当个互相关心的知己好友吧,少打一点架就好了。毕竟你们生来有这样的缘分也不容易,要珍惜哪。”
说完,他笑得很乐。这个眼界高的女孩,如今还是落到他张家来了不是?
李想不必问也知道他在偷笑什么,理都懒得理他。
“那,现在,晚上,大家聚餐,是要谈什么?”她小心谨慎的问着。
“除了庆祝我攻顶成功外,大概会定下婚期吧。”他猜阿公现在应该手捧着一本农民历仔细查看从现在到年底的所有良辰吉日。
“喂!别开玩笑,正经一点。”她捶他一记。愈想愈不妙,突然决定道:“算了,我还是现在回台中好了。你就当没见过我、没告诉我这件事,拜拜。”她随手抓了皮包就要闪人。
可惜她这回闪不了,他早就牢牢抓住她了。
“早死早超生,你也别想闪人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这种事你总要面对的。大家都在为我们高兴呢,你别怕。”
“谁怕了,我是想到我有事,我得立即回台中,你放开啦——”她惨叫。
张品曜也就由着她惨叫个高兴,怎么也不放手。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而李想更惨……不,不是更惨,是更幸福,因为只消这么一见,比去户政事务所登记婚姻关系还厉害,她这张家三嫂的身分,今生今世就此定案,再也没有机会改变,甚至哪天两人不小心闹离婚的话,即使法律承认,也不会被两家人承认。
所以,李想,认命吧。你生是张家的人,死也是张家的鬼,认了吧!
张品曜笑得好愉快。
*
当张品曜与李想想着要把镜台送修时,一时压根儿忘记了那面铜镜属于特殊情况,不该随意交到别人手中。
张品曜只想着这花了三十八万的古董,总不能任它就这样坏掉。
李想则想着,就算是仿古家俱,也是花八千块大钱买的,怎么可以坏!
都是相同的念头,所以才都一时忘记这面镜子是面魔镜,等到张品曜将李想送回台中,本来想过个夜再回台北,却被心情还起伏难平、羞怒难分的李想给无情的赶了回来,才记起这件事。
至于被赶回来……没办法,那顿晚餐鸿门宴,两家人太高兴了,简直没有李想说话的余地,就把婚期、喜饼的数量、喜宴的形式都定下来了。阿公还充满怀旧心情的说一定要帮李想准备一牛车嫁妆,李爸马上说可以回乡下借到牛车与牛,到时一定牵到饭店去,还问要不要找花鼓阵来逗热闹一下……
这是他们两人的终身大事,但没有他们可以说话的地方。
张品曜是无所谓啦,他想李想其实也不在意能让家人高兴的婚礼形式,但她就是不习惯这一切。尤其大家问她怎么会跟张品曜产生火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她完全回答不出来,也没办法把这么私己的感情事摊开说给大家当故事听,所以整个晚上她都如坐针毡,当然,心中那把羞怒的火也一直在闷烧。张品曜身为人家的未来丈夫,当然只能成为她的出气筒,而不能有任何抱怨。
他知道她的尴尬,也怜惜她承受的一切。李想是李家人里唯一与张家保持距离的那个异类,她以为、也深信,这辈子绝对不会与这些人有所瓜葛,所以她离开台北,打算一辈子定居在台中,如今变成这样,她真是无所适从。
虽然还是被赶回来了,但张品曜还是在她的小套房里好生安抚了她几个小时,才在午夜十二点被赶走。因为她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