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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陆克舟。」

  他一愣,收敛笑容。这个名字太阳生,他几乎不再对这名字有反应。

  但他还是回过了头,他记得那个声音,冷酷,低喑,阴沉。

  「你。」他看到了那个心机深沉的人。

  「不喊爹吗?」陆岗看着他,嘿嘿笑着。

  「你怎会在这里?」裴迁心念迅速转动,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你打算对周大人不利?」

  「你说呢?我的好孩儿。」陆岗皮笑肉不笑。「这么担心你的生父?你怎么不去认他,随侍他身边保护他,好以后赚得一个宫位呢?」

  裴迁静静地看着他的狞笑,慎重地道:「上回我放了你,就是希望你悔改,洗手归山。你有了那么多钱,可以好好安度晚年。」

  「是谁放了谁?」陆岗陡然暴暍,两眼闪出狂怒。「当年你一出生,我本打算一剑刺死你这个孽种,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娘挡住了,我才饶你一条小命,你哪能活到现在!」

  「娘?」他大惊,焦二叔一定不知道这事,所以没告诉他。

  「嘿。」陆岗转为冷笑。「你娘替你挨了一剑,可怜她想叫周破云来救她,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裴迁震撼不已!原来娘亲是这样死去的,他既痛心,又感忿怒。

  陆岗早就丧心病狂了,他竟能想到抱他回去抚养长大,扮演英明严父的角色,要他跪他,要他叫他爹,当他敬畏地喊他爹时,这个挂戴人脸面具的豺狼是否正在大声耻笑他?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置我们于死地?」他紧握拳头。

  「你听明白了。」陆岗拧了嘴。「我,是大师兄,周破云是老二,你娘是师父的女儿,我的师妹。师父那死老儿一心偏袒周破云,特别调教他,保他出去考武状元。我呢,空有一身功夫,却只能帮那死老儿跑腿打杂。有一天晚上,我只不过拉了你娘的手,就被那死老儿赶出门,他还放出风声,说我是淫贼,不让江湖各门派收留我,我只好落草为寇。周破云却是一路平步青云,二十年后还来剿我的虎背山!」

  陆岗越说越激愤,目红耳赤,语气激昂,惹得城外路过的行人多看他一眼,一见是个面目狰狞的疯子,连忙头也不回地赶着骡子进城去了。

  裴迁的心情也随之震荡。何苦?何苦这样就怨了一辈子?

  「枉费我布局了十八年,却给你偷听去了。」陆岗直指着他,冷笑道:「你命忒硬,怎么杀都杀不死,最后竟然不见了,找不到了,那老儿和你娘都死了,现在就剩你和周破云这对狗父子了,哈哈!」

  「你不能对周大人下手!」裴迁急道。

  「那你来阻挡我啊,我老了,不是你的对手。」陆岗毫不在乎地道:「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裴迁的右臂已是凝聚真气,青筋盘结,致命的一掌蓄势待发。

  冬阳淡白,透着冷意,映照陆岗的斑斑灰发;他真的老了,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锐利的眼睛也黯淡了。

  裴迁无法动手。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毕竟养了他十八载;就算当年他因为劫贡银被捕处死,也足堪报答陆岗的养育之恩了。

  可周破云呢?他先是丧妻,十八年后又处死了亲生儿,他情何以堪!

  冤冤相报何时了?裴迁无奈、矛盾、混乱、愤慨……但最后,他还是只能散退了掌力。

  「不动手?那我走了。」陆岗定了一步,又回头笑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娘埋在周家祖墓,最近过新年,白天不时有人前往祭坟,你想见她的话,就晚上去吧。」

  陆岗的话像是一个挖好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

  去?不去?他二十八年未见亲娘,能到墓前献上一炷香,是他当儿子的渺小心愿……或许,他该回去告诉灵灵,问她该怎么办。

  雪地里,陆岗渐走渐远,他也转过身,与养父背道而驰。

  *

  夜晚的小屋,红烛高照,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

  「哎呀,针拿出来,重新刺。」胡灵灵挨在裴迁身边,指点他做针线活儿。「对了,跟前一个针眼儿近些,这样鞋子才能缝得牢靠。」

  裴迁抓住鞋底,粗指头捻着绣花针,大气也不敢呼一个,戒慎恐惧地刺针拉线,密密缝着。

  胡灵灵以手托腮,一双丹凤眼直瞅他正经的神色,不禁打从心里笑了出来。这大个儿啊,还真听她的话,要他缝,他就缝。

  她没拆掉他的难看针线,而是细细地补上缺口的针脚,但她特地留下一寸空间,留待他去补齐,好教他知道鞋匠不是那么好当的。

  再陪他玩五十年吧。她双脚在桌下乱踢,有意无意地拿脚趾头去搔他的小腿,他也很「合作」,小腿并拢夹住她微凉的脚掌,帮她取暖。

  好像老夫老妻喔。她笑意甜美,想着以后白天他去耕田,她就在家里

  修行;不过,如果生下一窝小狐狸成天哇哇大哭,她要喂奶、要烧饭……哎呀呀!她不要当黄脸婆啦。

  很多念头转来转去,她又想到,五十年后,她依然青春美丽,可他会老,也会死,到了那时,她能否忍受他的离去、转世、然后跟另一个女子相爱、睡觉……好酸!光想到他抱着周家小姐,她就想呕出好几升醋。

  唉,真像个标准的妒妇,她已有了人性……不行不行!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和裴迁百年好合,又能继续她的修行之路。

  呵!她好贪心喔。

  「缝好了。」裴迁剪掉缝线。

  「哈!果然名师出高徒。」她将绣花鞋翻来覆去瞧着,很满意他的缝工,立刻踢掉旧鞋,将新鞋子套了进去,跳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裴迁,你瞧!」她拉起裙子,低头看这双两人合力缝出来的新鞋。

  「很漂亮。」裴迁由衷地道。

  她,说不尽的妩媚风情,看不完的娇娆丰姿,美艳成熟的笑容里,带着一抹小儿女的天真,昨夜他们初试「狐狸式」,她倒是更害羞了。

  他心头一热,这就是他要保护一世的妻子,他不能让她涉险。

  他思量了一个晚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依她那好管闲事、水里来火里去的个性,一定抢着跟他一起去墓地,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准备将陆岗绳之以法……不是不能这样子做,而是,他怕她受伤。

  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作个了结,他不要她担忧。

  「喂,你眼睛瞧哪儿去了?是鞋漂亮还是我……」胡灵灵笑着抬起脸,瞬间震骇住了。

  死劫!

  印堂发黑,乌烟瘴气,裴迁的周身笼罩着一股黑雾,像鬼魅似地侵入他的体内。不可能!他身强力壮,阳气旺盛,怎会有死劫?

  「裴迁,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碰上仇家还是被石头砸了?」她着急问道,伸手猛拨他的头发,检查是否有致命的伤口。

  「没事。」

  「你气色很差。」她焦急地看他不变的沉稳神情。

  「你也学算命仙了,不如画一道符给我。」裴迁笑意柔和。

  「好,我来画符。纸呢?哎呀,也没笔,算了,念咒比较快……」

  「灵灵,睡觉了。」

  她正欲施法观看他会发生何事,他已拉住团团转的她,直接抱入怀里,给她一记又深又长的亲吻。

  唇舌交缠,意乱情迷,她根本没办法同时施行法术;就在他的挑逗和热吻里,她满脑子的咒语逸出唇瓣,却变成了娇喘。

  甜腻的呻吟让他给吞没了唉,在他的柔情里,她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界女子,她紧拥着他,唯一的念头是:她不要失去他。

  留住他。以她的媚功留他在身边,有她狐仙在,不怕鬼作怪。

  「你不要出门,要出门,我们一起出去。」她呢喃着。

  「好。」

  「陪我。」

  她笑呵呵地钻进他的衣襟里,伸舌舔他厚实温热的胸膛,柔腻小舌滑过,他浑身一颤,鼻息渐重,双手一带,直接将她压到了床上。

  巫山云雨,热爱缠绵,他爱抚她颤动馨软的娇躯,她迎向他又深又猛的冲击,长夜无尽,喘息与低吟相交合奏,小屋春意盎然。

  当他从她体内抽离后,她满足地挤进他的臂弯,浓重的睡意袭来,她隐约想着,他们欢爱过后,总是会沉沉睡去,而且她今晚使尽浑身解数,就是要「榨」得他没力气离开这张床;她扯出顽皮的微笑,听着他均匀的呼息声,酣然入睡……

  梦境静俏,她往旁边挨去,想要紧紧挨住枕边人的胸膛,挨了又挨,就是挨不到,最后竟然挨到了一堵冷墙。

  她睡意全消,掀被猛然坐起,桌上蜡烛烧掉了一截,裴迁不在。

  该死的裴迁!竟然偷跑!她又恼又气,瞪视着床边的新绣花鞋,她太高估大个儿听话的程度了。

  裴迁有难,她不能坐视他的危险,她定下心神,感应他的去处。

  眼前蓦地血海翻腾,她心脏一拧,差点不能呼吸,立即跳下床,奔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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