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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欣蓉一向骄蛮,天不怕地不怕,却也被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躲到了水云锦身后。

  水云初好奇地看着艾新,认识这么久,头一回看他端起皇族的架子,很威风,却也很诡异;他不会又想搞什么花样吧?

  “哈哈哈,水丫头成亲,怎么能少了伯伯我呢?”蒋老爷大笑着走过来,一步抢进,瞬间戳破了那僵凝的氛围。

  “蒋伯伯。”水云初和水云锦急忙行礼,就连艾新也矜持地点了个头。

  “这位必是丫头的未婚夫君吧?哈哈哈,果然一表人才。”蒋老爷表现得很粗豪。

  “不敢当。”艾新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蒋老爷却丝毫不以为忤,仍叫下人将一箱箱的礼品抬进水家。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艾新。”

  “很特别的名字。”

  “再添几个字想必蒋老爷就耳熟了。”

  “是吗?却不知要添什么字?”

  “蒋老爷以为呢?”

  水云初悄悄地横他一眼。你们打什么机锋?

  艾新不着痕迹地拍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蒋老爷的视线转向悬于水云初腰间的盘龙佩。“这大概就是那方闹得我蒋家天翻地覆的盘龙佩吧?水丫头不知道,为了它,蓉儿可将府里的下人打杀了半数。”

  “啊?”水云初惊呼,望向蒋欣蓉。

  “那……他们没把门看好,让偷儿进来将水姊姊的玉佩盗走了,所以我……”蒋欣蓉说到最后,怨怪的视线溜到了艾新身上。

  艾新毫不在乎地伸手,捧起那沉碧盈绿的玉佩。“世间唯一,真龙独享,它,只能配在它的主人身上,却是不得外流的。恕我冒昧,蒋姑娘,有些东西是不能乱拿的,否则哪怕你背后势力再强,也会召来灭门大祸。”最后几个字仿佛自齿缝里吐出。

  蒋老爷双眼微眯,精光迸射。他注意到了,那方盘龙佩不止是神似,而是真正形神俱备的五爪真龙玉佩。民间也有器皿、织画什么的,喜欢用龙做装饰,但没人敢用上五爪龙,因为那是当今天子独享的。

  艾新——是爱新觉罗吧?皇上居然来到了江宁!

  早先听闻江宁半数官员往水家送礼时他就纳闷,水家已不复当年首富盛景,还有什么值得这些官员奉承的?但巴结的对象如果是皇帝,那一切就有了答案。

  而听艾新的意思,好像早知蒋家的靠山是平西王吴三桂,并且对平西王的印象不是很好。难道削藩不止是传闻,皇上真的想平三藩?

  他的脑子整个乱了,只想着要怎么把这消息通知王爷?如何扼杀一场弥天大祸?

  水云初一直注意着艾新,已能确定他在谋划着什么,但细节却不清楚,只是心里隐隐起了不安。

  ★★★

  第8章(2)

  蒋氏父女离开后,水云初便将招呼客人的事丢给水云锦,拖着艾新来到后花园。

  “你又想搞什么鬼?”不拐弯抹角,她直接要答案。“你认识蒋伯伯吗?你跟他说的那些话有何隐喻?你为啥要恐吓蒋妹妹?”

  艾新失笑。“云初,我刚才讲的话还不到一百句呢,哪能藏着这么多隐喻?”

  “别人或许不行,但你……”凤目斜挑,精光流转。“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很清楚,你一句话里可以藏一百个意思,更何况一百句了。”

  “我该感谢你的赞美吗?”

  “不客气,我不会要求太高的回报,只要你老实说出你的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他涎着笑脸靠近她。

  她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断了他混水摸鱼的念头。

  “你是要自己招,还是我逼供?”

  “你也懂得逼供?说几样来听听。”依旧努力转移话题。

  但她一句话断了他的妄想。“三天不见你。”说完,走人。

  “别啊!”他抢快几步抱住她的腰。“我说就是了,别不见我,我会想死你的。”

  “三天而已,你不会死的。”顶多憔悴一点。

  “生不如死不是比死更惨。”他咕哝着,还是老实交代了。“你可知蒋老爷不是普通商人,背后另有靠山?”

  “原本不知道,刚才听你说了,已然知晓。”她脑子一转,一个念头浮了出来。“你针对的是蒋伯伯背后的靠山?”

  “无所谓针不针对啦,只不过他背后的人是平西王吴三桂。”

  “你确定?”

  “上回去他家拿回盘龙佩时,偶然撞见了他与平西王府的管家密会,才知他曾是吴三桂麾下部将,虽不擅长征战,却颇有商业才能。吴三桂封王后,家中族亲诸人都不好再出面做些买卖行当,便将生意上的营生交由他负责,倒也做得风生水起,颇得吴三桂宠信。”

  “这跟你威胁、恐吓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需要一个拥有足够分量的人搅混江宁这滩水,看能不能把我阿玛和额娘引出来。”他笑着。

  “顺治皇帝、端敬皇后?!”她大吃一惊。“你到底要干么?搞这么大阵仗?”大清前后两任皇帝齐聚首,天啊!那场面她光想就发寒。

  “我希望阿玛、额娘能亲眼看到我成亲,很奇怪吗?”

  呃……按天理人伦来说是很正常啦,但是……好吧,谁教他出身太显赫,平民百姓家常见之事,落到他身上便成了恐怖。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阿玛是受够了宫廷斗争才看破一切,布局假死,与你额娘逍遥江湖。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从未联系?”

  他抱住她的腰,脑袋搁在她的肩上,良久,叹气。

  “该怎么说呢?我在宫中的时候,阿玛和额娘为了避免身分泄漏,是不敢联络的;我出宫之后,又一路逃、四处跑,就更难联系了,以至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的下落。”

  “皇上也不知道?”她认为以康熙的精明,该是诸事尽在掌握中才对。

  “这问题更复杂了。”他终于如她所愿,做出了一张很皱、很皱的包子脸。“阿玛和哥哥之间有些不对头……也不能这么说,是阿玛心里对哥哥有很大的亏欠,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开心才把那副重责大任扔哥哥头上,而哥哥嘴里没怨言,心中其实是难过的。谁家的孩子不想爹娘疼?偏偏皇宫中就是没有、也不能有亲情,在宫里讲的是义务、现实和权势,太重情就会像我阿玛那样,怎么做、怎么错,最终弄得里外不是人。”

  她看着他苦恼,心里泛着淡淡的疼。

  “原来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什么都有,就是不能拥有专心的爱。”

  他默然。是啊,他阿玛只想专宠他额娘,却差点成为千古罪人,因此康熙册妃时,第一个考虑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欢,而是八旗间的势利分布,务求让各世家望族皆大欢喜。

  只是,谁来考虑康熙心底的喜好?

  她张开双手回抱他。“若顺治皇真出现了,又与康熙帝撞个正着……不会出乱子吧?”

  “应该不会。”想了想,他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识得阿玛的人已然不多,再说,哥哥大权在握,即便让人发现阿玛没死又怎样?难道还有人敢去触哥哥霉头?”

  “若对方意不在夺权,而是想混乱朝廷,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圆亮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亲了她一下。

  “我发现你很容易把事情联想到反清复明上头。”

  她身体很明显僵了一下,从来上扬的菱角嘴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他胸口一阵闷痛,很努力才压抑住不教自己呻吟出声。

  “你也希望大清亡国,再复前明吗?”他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伤。

  “艾新,我——”

  他却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很多汉人都忘不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哪怕朝廷再如何轻摇薄赋,为百姓做再多的事,大家还是记着满人都是该死的,有血性的人都该记住,驱逐鞑子,复我山河。你也是这么想?”

  “艾新——”

  “我阿玛可以为了一个汉人女子放弃江山,我这样一个不是满人、也不是汉人——唔!”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水云初以唇堵住了他的嘴。

  哪有人老是自顾自说,却不给人解释的?她绝不再给他第三次插嘴的机会,小巧的丁香探进他湿热的唇腔里,含怨带气地纠缠。

  他本就圆亮的眼睁得更大了,她看着他眼里飘起一层又一层的惊讶,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唇间的纠缠愈发激烈,她小巧的丁香翻起他心里情潮汹涌。

  情不自禁,他双手箍紧了她的腰,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加深这突如其来的亲吻。

  是错觉吗?她的味道尝起来越来越甜,带着一股醉人心魂的媚惑。

  当她的凤眸飘起水沟璘的雾气,被情欲染成一片迷蒙时,他的身体热得几乎燃烧起来。

  “云初……”控制不住,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里,触摸到一片滑腻,比他在宫里见过的任何锦缎绸料都要舒服,贴得人心窝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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