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了?”
“好了,少拿我做文章,你真打算毁了人家一生?”他说得漫不经心。
卫森玩着手中的水晶蝴蝶,面无喜怒地掀起唇角。
从小他对蝴蝶便存有一股狂热,恨不得将全天下的蝴蝶全收集到他身边。
可是不知为了什么,父母强烈地反对他对蝴蝶的喜爱,以致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偷偷地收购以蝴蝶为造型的饰品收藏在私人别墅内。
和他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吗?
“两家已开始筹备婚礼,现在打退堂鼓稍嫌迟了些。”娶谁对他而言都无差别。
“要是你的梦中人出现了呢?抛妻弃子随她去?”他的本意是消遣,但……
“如果有机会,我会。”卫森肯定的话语令人发毛。
“你……”失笑摇头的韦长风了解他的固执。
一句玩笑话却引来沉重的负荷,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女人吗?
要是真实存在着,他倒希望此人尽早出现,以免累及另一个女人的幸福。
“总裁、副总裁,开会的时间到了。”
秘书林月是个再职的中年女性员工,婚姻十分美满,两个儿子上高中,女儿今年刚考上辅大,不会有一般年轻秘书的通病——巴望钓只笨金龟。
“林秘书,资料都整理好了吧?”
“是的,总裁。”
“韦副总,开会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室,吸引不少女人兴奋的目光,同样的卓尔不群,一个沉稳内敛,一个风流多情,都是她们心中的完美情人形象,捧着一颗心等着其中一人来怜。
女人有作梦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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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谷
谷中蝴蝶飞舞,
宛如人间仙境。
四季恒春的蝴蝶谷隐于南投山区,终年花卉不调,聚集了无数觅食的蝴蝶,鲜少有人的气味进驻。
数十年前,这里不过是杂草丛生的荒谷,一条清澈的溪流流经谷底,带来一些生机,野花不如杂草茂盛,淹没在一堆绿色当中。
自从谷外飞进一只色彩斑斓的七彩巨蝶,这里便开始有了生气,甚至是……美丽的。
近溪处有棵傍山花开灿烂的梅树,一幢别致的竹轩建筑在树前两百公尺,香气宜人。
蝴蝶谷成了一座桃花源,在迷蒙的浓雾掩盖中。
有人说是传奇,有人说是迷瘴,有人曾误入其中,以为身在梦中,谜一般的空间撩起人类的好奇心,于是有了探险家。
来来去去不知有多少无功而返的沮丧者,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中迷失方向,食尽水干才在一股神奇力量帮助下走出迷雾,回到原点。
因为无解,所以为蝴蝶谷蒙上一抹神秘色彩,人们忘了正确的谷名,只知是蝴蝶环绕的山谷。
因此,它便是蝴蝶谷,蝴蝶栖息的故乡。
在花丛中,有两道清丽的身影穿梭其中,手挽着竹编花篮揽花,状似清幽的漫步在花海中,任凭飘舞的花瓣洒在四周。
这是花精蝶仙的世界呵!
“小姐,咱们今天的花摘齐了吧!”
一位娇俏如梅的红衣少女微拭着汗,满心顺从地站在她唯一认同的主子身后。
美丽的娇颜从花中一抬,莫可奈何的一笑。
“红梅儿,你怎么老是不听劝,我不是你的小姐。”
万物均平等,无一低贱。
“小姐对梅儿有知遇之恩,是你救了傻梅儿一命。梅儿认定你是我的主子。”
听了她甜哝的坚持,胡蝶只有低头捻朵花儿。
“开释了两百年,你还是顽固的小红梅。”她懒得再去多言。
两百年前,梅儿是一株小红梅,在逃过百年雷击之劫后幻化成人形,游戏于她不解的人间。
一日,遇上个人间秀才,状似善良的个性看不出隐藏其内的污秽,她羞答答的委身为妻,跟随他回到富裕宅邸。
谁知良人早已娶妻,并有众多如花美妾,梅儿纵有天仙姿容,但是难敌人心险恶,屡遭妻妾之妒而使计伤害。
少女芳心执着于良人身上,以为他是真心对待,在一段甜蜜期过后,丈夫的喜新厌旧几乎伤透了她的心,不久便因不谙床第之事而遭嫌弃,闲赋在高阁之上。
再加上她又不懂抛媚献宠的伎俩,单纯的天性难以应接众人的排斥与嘲笑,渐渐断了念、死了心,蒙生去意,不愿受此耻辱。
更叫人不堪的是,她前往丈夫与友人饮酒作乐的花厅告辞之际,同桌有位年近半百的知县瞧上她的美色,意欲强纳为妾,污了她的身子。
梅儿向爱人求援,换来的是冷眼一讥,谄媚地奉上他不再眷顾的美妾,任其糟蹋蹂躏举其富贵。
在害怕遭玷辱的情况下,她逃避的使出少得可怜的法术震开知县,并恢复了原貌——梅树。
受了重伤的知县因此惊吓而一命呜呼,无知的百姓当她是妖邪扰世,一呼百应地将柴火捆绑在梅树上,意图以火烧其形。
适巧翩翩彩蝶经过,折其火中尚未受损的梅枝,施法摄其元神赋于其下,留下木身供百姓安心,以自身的修行助其重生,还以梅树之精魄。
经过一百多年的休养疗生之后,她又可以以人的形态游走三界。
为感念其恩,她甘心为婢,伺候即将名列仙班的蝴蝶仙子。
“小姐,今年的百花开得好冶艳,咱们可以多酿几瓮花蜜酒。”多甜的香气。
“就怕那只蜂儿来偷酒。”胡蝶细心地挑拈一片片花瓣。
梅儿嘴一嘟地低声埋怨。“哼!没见过不爱采蜜的蜜蜂,变种蜂。”
“小俩口又闹口角了,黄蜂扰了你什么?”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谁和他是小俩口,小姐别把那只臭蜂和我扯在一起。”娘娘腔的死男人。花与蜂是不得不相辅的宿敌。
“还没消气呀!你要记恨多久?”吵了近一百年,两人倒是不嫌累。
这一梅一蜂像是未成年的小男孩、小女孩似,镇日不成熟地斗来斗去,热闹了寂静的蝴蝶谷。
“女人本来就小器,谁叫他抢了我的胡桃酥。”人家好不容易才学会人类电视上烤成的酥品,她都还没吃到耶!
“梅儿,你真和他计较呀!”不过是几块烤焦的胡桃酥,亏他吞得下肚,蝴蝶笑着摇头。明明教了她一身好法术,偏偏小红梅悟性差,十招有七、八招半调子,且一心要伺候主子无意修行,手指一点花不开,草是翻天卷,活像朵绿梅。
拜现代科技所赐,为了不突显自身的特殊,她们学起人类盖屋置楼,添购了一些民生用品,和寻常人家同一模样,当起隐世者。
只是大部份是以移花接木的法术搬来,不需花费一丝一毫人类的纸币。
有时她们觉得人类很可悲,以有形的物质来评论人的价值,谁能学起蜂蝶的洒脱,自我放逐在红尘遗世中自得其乐。
万物皆有灵性,不是谁食谁的食物链,花草鸟兽亦有生存权。
她们在山谷定居以来从不杀生,仅以果实及花瓣为餐,素颜花染色,如此教养谷中唯一的女婴。
二十年前的确是女婴,如今是T大的校花了。
“小姐,我今天不想谈那只大烂蜂;生理痛。”梅儿脸一转,伸手逗弄小幼蝶。
胡蝶淡淡地说:“你是梅精不是人类,不会有生理期。”
“我被妙舞同化了不成。”
“成,我的好梅儿,把崖边那朵玉晶兰摘给我好吗?”两、三百年梅精在心性上还算是小孩子。
“是,小姐。”
玉足一轻,小小梅影半浮在草叶上,轻而易举地撷取险峻崖边的晶莹兰花。
“熬个玉参汤给妙舞补补,她太好动了。”想想一个人类的小孩居然能在她们清淡的环境中生存。
生命多美妙呵。
“小小姐的笑声是我们谷中的天乐,是大伙儿的心肝宝贝。”梅儿暂时把讨厌的蜜蜂抛在脑后。
“好快,都二十年了,当年刚满足岁的小婴孩都长得亭亭玉立,岁月催人老。”她轻叹着。
“小姐,你说话的口气真像老太婆,谁不知道你是蝶谷第一美人。”
胡蝶平静地望着山的另一边。“活了快千年,能不老吗?”
千年之劫即将到来,谁是阻她成仙的情劫呢?
宋朝年间得观音大士点化,她由一只平凡的小蝶修炼成精,每逢百年必遭一劫,如今已过了九劫,只剩最后一劫了。
羽化成仙是每一位修行者的终愿,却不是她的归处,仙规会困住双翅,她只想当个人间游仙,自由自在。
情字是个结,多少仙人败在这一劫。
人间来去千年,看尽痴、瞠、怨,心早已静如明月,幽然地俯望众生。
她非红尘人呀!
“小姐,花摘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竹轩了?”够酿一季的醇酒。
“是该回去了,花儿在笑咱们贪心呢!”望着满满数篮的花朵,胡蝶笑了。
梅儿冷嗤的道:“咱们今儿个不摘,过了明儿全谢,它们该感谢才是。”
又不是连根创起,时季一到的花开花谢是自然定律,清清枝头上的残叶枯花反而助其下次的结苞。
两人边走边谈,步伐轻缓地回到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