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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招手,要她靠近一点。不疑有他,余美人徐徐朝他靠过去。

  等她一接近,水明月立刻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长腿一跨,几个大步便来到桧木桶旁,才把她轻轻放下,站在一旁等著接过她防止春光外泄的绫锦被。

  “嗯……谢谢夫君,但……”她用眼神暗示他先转身。

  不多说,他很乾脆的转过去,一阵宪牵声和轻轻的水声传来,余美人忍著腿间的酸麻,缓缓浸入水里。

  水明月这才转回身,捡起落在地上的绫锦被,“好了再唤我。”

  余美人舒舒服服的泡著热水,约莫一盏茶後才换妥衣裳坐在玉面圆桌前,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跟昨天相比似乎不急著离开。

  担心昨夜的轻狂会伤了她,水明月连早膳都让人送进房里。

  水明月举起象牙箸,慢条斯理的吃起早膳,举止一如昨天进食那般优雅贵气,丹凤眸里透著温和的光彩,此刻的他像只温驯高贵的猫儿,不带半点杀伤力,但她就是觉得奇怪。

  “夫君今儿不上艳城?”这似乎成了她最常问他的问题。

  咽下口中的食物,他佣懒地回答:“不急。”

  不急?那前两天尽往艳城跑的又是谁?

  余美人举起象牙箸,红润的唇辦轻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早膳。对於他留下来用早膳还是很好奇,澄澈的眼眸不住地往他身上瞟,象牙箸扫过每一样看来精致却食之清淡的菜色,并不忘替他布菜。

  “我的脸上有东西?”放下象牙箸,水明月只手撑著下颔瞅著她。

  “夫君的脸还是跟往常一样。”连颗麻子也找不著。

  “少爷,少夫人,日安。”葛京在门口行了个礼才踏进房内打扰他们。他恭敬的用双手奉上一封信,余美人不经意的一瞥,上头的封蜡正是水家的家徽。只见水明月拆开封合处,很快读过信里的内容,眼神也从温和瞬间转变为严肃。

  他把信兜进怀中,吩咐她道:“慢慢吃,有什麼需要就跟葛京说。”话落,水明月迈著泰然自若却速度极快的步伐离去。

  余美人默默地夹了几口菜,但进口中的味道是越来越淡,直到再也尝不出口中嚼著的食物是甘是咸,她才放下象牙箸,让人撤下一桌没吃完的早膳。

  唉,他果然很忙,忙得连吃东西都嫌浪费时间。每当他们用膳的时候,要不了多久时间,葛京便会进来带口信,或是传书信的,直催他回去工作。

  看来她嫁了个非常了不起的男人呀!

  藏青色篷顶马车一路由中央大道驶来,车轮辗过石板道路,马蹄亦嚏嚏地响著,但最引入注目的是几匹年轻力壮的马儿身上全有著艳府水家的标志,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晓马车里头坐的人肯定是水明月。

  南大街上的人群有的扶老携幼,有的三两成群,可不论是赶集的,或是出来逛市集的,全都将视线投向那辆马车上。

  艳府水家在长安京人人爱说嘴,久而久之,长安京百姓也养成了只要碰上艳府人便多瞧上几眼的习惯。毕竟只要是和艳府水家沾得上关系的人,十个有八个长相称得上是好看,在艳府和艳城里工作的奴仆丫鬟更是个个气质脱俗呢!

  是谓不看白不看,索性,就看了哏!

  这会儿车夫让马儿停在一间茶庄前,然後拿出踏脚凳,所有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张大眼睛等著水大当家现身。车门被推开,先下车的是一名长相端丽的小丫鬟,接著是一名身著素白色绸缎,肩披粉嫩红色的披巾,生得灵秀娇俏的女人。

  谜底揭晓,马车上坐著的并不是水明月,而是他刚新婚没多久的美娇娘。

  “少夫人,好多人正瞧著咱们呢。”杏梅跟在余美人身侧低语。

  “由他们去看,咱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余美人泰然处之,丝毫没有被影响。这下有更多人停下手边的工作,并争相告知其他人这个消息,引起一阵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没有多做停留,余美人很快进了茶庄。南大街有许多客栈和饭馆,当然茶庄也不少,余家在这儿便有三处分号,今儿她就是来拜访这儿的掌柜,了解目前的买卖情况。

  老早接到余美人会来的消息,掌柜已经沏上茶,备了上座迎接新上任的当家。

  “大当家,日安。”

  “掌柜的,别多礼。”寒喧过後,余美人专注在掌柜送来的帐册上。倒是边泡著茶,边小心翼翼瞧著她的掌柜,几次欲言又止的行径,影响了她的注意力。

  “掌柜的有话便直说吧。”掌柜仍是犹豫,踌躇了半天,才按捺不住地开口:“大当家,小的听说余家所有茶庄很快就要纳进水家的产业下,当真有此事?”

  闻言,弯弯的秀眉微拧,余美人放下帐册,捧起添人新茶的陶杯,轻啜了一口,才问:“是听谁说来著?”

  余家茶庄全要纳人水家的产业下?怎麽她这个当家的一点消息和头绪也没有?

  “南大街上其他两家分号的掌柜都知道啦!想必长安京里其他分号的掌柜也都有所闻。”掌柜连忙告知实情。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她看著他问:“依掌柜的认为呢?”

  “若这只是个传闻,大当家千万得澄清。在这长安京传得最快的就是这些要不得的小道消息,若让其他那些有生意上往来的饭馆客栈起了警戒心,那可不好了。”这些天来早有合作的东家来探问情况,那可不好受。

  余家以诚信做生意,态度好些的说来瞧瞧有无新进的茶,当然也有些上门的东家开门见山的质疑余家现下的情况,这教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掌柜颜面往哪搁?

  垂下眼睫,她反问:“如果纳入水家旗下不好吗?否则怎会让往来的其他铺子起戒心?”

  据她所知,艳府水家可是长安京最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商誉亦是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掌柜颔首,“纳入水家旗不是无不妥,但如此一来,会让余家的商誉蒙上一层阴影,来往的饭馆客栈的东家们会以为是我余家茶庄已经不行了。”

  “真有如此严重?”让余家的商誉背上恶名,的确不是她乐见的。

  “大当家不知道,在长安京有两种传言,一是说水当家看中了余家茶庄遍布天下,而他艳府水家想吃掉这一块商机,才会向老当家提亲。”

  “另一说呢?”她亦认为水明月是为了余家茶庄而娶她。

  “另外的传言可就大大的中伤我余家茶庄了,有人说余家茶庄表面风光,实际上已经赔光老本了。这种子虚鸟有的传言,听在合夥的东家们耳里当然不好。”

  原来除了第一个她早已耳闻的消息外,还有另一个版本。虽说空穴来风的传言不足采信,但三人成虎的力量更可怕,尤其在商言商,即便是合作几代有姻亲关系的老东家,都可能为了利益随时拆夥,她的确是该为了这种传言好好思考应对的法子。

  “我知道了,关於掌柜的建言,我会好好看著办,思忖出个好的解决方法,请掌柜的放宽心。”余美人安抚了情绪有些激动的掌柜,也明白他们的苦处。

  如果本家一倒,位於外地的分号总是最晚知道,却得面临接踵而来的东家讨债,股东要求抽股银,这当然会让分号的掌柜们食不安稳,坐立难安了。

  “是小的僭越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望大当家慎思。”

  一时间,余美人只是看著远方沉默不语,半晌後,终於开口问:“这事的起因都是因为我下嫁水家引起的?”

  “长安京所有分号的掌柜都盼望大当家嫁给水当家,这是门好亲事,问题仅是出在那些恼人的流言蜚语。”掌柜赶紧澄清。

  “嗯,我明白了,各位掌柜的祝福也已经收到。”收回远游的视线,她暍下那杯冷却後苦涩许多的茶。“还有其他分号的掌柜得去打声招呼,那麼我先告辞了。”

  “大当家慢走。”掌柜一路送她出了分号。

  方踏出分号,余美人抬头望了望暗下的天际。

  沉厚压人的乌云像口大锅紧扣著长安京的上空,有股山雨欲来的湿闷感,令人跟著闷厌不快。

  “少夫人,看样子快下雨了。”杏梅有些著急,这一趟出来她并未准备伞。

  垂下头,余美人拉起裙摆踩上踏脚凳,进马车前留下一句:“往下一间分号走。”杏梅只得乖乖跟上。

  马车里,余美人卧在软软的缎枕上,眉梢染上浅浅的苦恼。

  掌柜提到的事情,确实不可轻忽,而应变的对策她一时半刻间也无法思索出个头绪。

  没想到来到长安京的第三天她便碰上难题。

  究竟她这一嫁,是对还是不对?

  第4章

  过午後下了一阵不小的倾盆大雨。

  雨势来得猛烈突然,打断了热闹的市集,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到店家搭出的遮雨棚躲雨,茶庄饭馆前更是搬出了好几张桌子椅子,店小二满堂跑忙著招呼,为了应付突然涌人店里躲雨的客人,并乘机赚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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