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
两声喇叭声催得急,正在等公车的季双月看看左右,心里想着谁这么缺德,一条平坦道路又没塞车,乱按什么喇叭,扰乱安宁。
今天不骑单车是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而且搬大半天花耽误到时间,怕来不及的她只好忍痛换交通工具,手心两枚十元硬币是她的午餐费。
“季双月,上车。”
咦,谁叫我?
一回过头,蓝宝坚尼的车窗降下,一张不悦的男性面孔映入眼中。
表情微愕的她当下的反应却是握紧手中铜板,二话不说地拔腿狂奔,根本不像膝盖受伤的人,速度之快足以参加奥运长跑。
比她更错愕的关天云则沉下脸,油门一踩加大马力,以四轮的优势赶在她面前,车尾一甩挡住去路。
只不过路是人走出来的,他能挡,她不会绕路走吗?
于是乎,就看着一男一女在路旁追逐,险象环生的差点害其他用路人连环擦撞,骂声连连。
“季双月,你给我站住。”她跑什么跑,他有那么可怕吗?
季双月边跑,边回头吐舌头。“我干么要站住?!你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讨债讨到家里来。”
她不跑才怪,五百多万的债务要还到哪一日?
“讨债?”关天云先是困惑,继而明白她在说什么,油然而生的怒意迫使他在大马路上狂吼,“立刻停下,钱就不用你还。”
“嗄!真的?”她脚步明显变慢,怀疑他话中真假。
“我没必要骗你。”以女孩子的脚程来说,她算是非常快。
“你发誓!”他太小人作风了,她不相信他。
“你敢要我发誓——”长腿一迈,气得面色潮红的关天云一把钳制不及盈握的细肩。
不知是逮到她安心了还是想掐死她,他神情变化得很快,忽恼、忽怒,又似松了一口气,一捉到人就不放手地回拖,一点也不像先前拒人于外的疏离。
“欸!姓关的,我脚痛,你可不可以走慢点?”当她是牲口呀!使劲地扯。
“脚痛还能跑整条街,你的意志力十分惊人。”他冷讽着,干脆腰一弯将人抱起。
他……他在干什么?!双颊倏地暴红的季双月心口跳得飞快,连话都说得结巴。“你……我……呃,放……放我下来,我……我自己走。”
男人的身体都这么结实吗?瞧这双有力的臂膀多精壮,轻而易举地抱住她,似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你脚痛,不是吗?”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大步走向方才随意停放的高级跑车。
“我……我不太痛啦!走两步路不成问题。”她还没娇贵到连路都不能走。
“我有问题。”他可不想再像傻瓜一样追着她跑。
“咦?”他有……问题?
精神方面的吧!她想。
“花,收到了吗?”女人应该都喜欢那一套。
“花?”怔了怔,她忽然想到大添一划就变成天,怪叫地指着他的鼻头,“你是关大云?!”
“关大云?”
季双月从口袋中拿出本来想丢掉的卡片,拿到他面前一晃。“你看,署名关大云,你几时去改名字了?”
难怪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名字错了。
眯眼一瞧,关天云顿时脸色阴沉了几分。“我想我需要换个新秘书了。”
竟敢阳奉阴违,背着他搞小动作。
“不用换、不用换,你的秘书肯定是个大好人,送了一车的鲜花让我家贴补家用,你不晓得现在的花有多贵,卖一卖少说有一、二十万的进帐。”晚餐可以吃好一点,就买只烧鹅吧。
“一车……”鲜花?
他的脸绿了,拉开车门便把抱着的女人丢进去,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开车。
“对了,你送我花做什么?不会是要债的新招吧!”先礼后兵。
他像看白痴似的冷冷的瞪着她,“你看不懂卡片上的字吗?我要追……”
“……啊!快追过去,要红灯了……右转、右转,快点,你乌龟出门呀!瘸脚的都比你快……啊!灯柱下左转……不对,不对,过头了,再倒回去……回车道转向第一条巷子……对,停在消防栓前……小心有狗……呼!到了,差点迟到,谢谢你载我一程。“
砰地,下了车的季双月甩上车门,背向车内的男人挥手,没什么良心地把他当成计程车司机,头一扬便将他抛在脑后。
第4章(1)
古物笔记:
汉代皇帝选秀图入手!
图中美人不详,史家研判可能是未入选的女子,故未列入后妃造册中。卖家开价千万,我指出除昼作年代为真,昼师、画中女子等皆为无名,市场上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么高的价钱,最后以四百万成交,预估转手价五百万。
这笔交易无特殊之处,每月我经手的类似古物多不胜举,不过我感兴趣的是“选秀”这个制度,在现代,这种物化女性的行为总被大肆抨击,女人是可以像市场上的猪肉任君挑选的吗?我只能说,现在的女人真的很麻烦,一样是要被吃,何苦还来追求这一套?
或者,追求是一种陷阱,诱使女人跌入爱情的圈套,交出心之后任人予取予求……嗯,看来现代人还是有长智慧的,收了女人的心,不怕得不到自己要得到的。父皇曾说过“以夷制夷”的法子,我该亲身体验,试试效果如何。
“纪小姐,我先走了,下礼拜一再来帮你上全身排毒和美白课程,你要记得多喝温开水,促进新陈代谢。”
走出三楼花园洋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的季双月这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她仰起头感受阳光的余温照在脸上,生命的美好在这一刻启动。
到府服务也是她的工作项目之一,她面对的客户大部份是贵夫人、阔太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她们愿意付出的价码相当高,比领死薪水、分成还要丰渥,所以她宁可辛苦点也不愿被绑死,钱越多她做得越起劲。
不过也有些见不得光的女人,像刚满三十五岁的纪小姐便是一例,她是某位形象清廉、爱妻爱子爱家庭的议员的情妇,跟了他五年还育有一子,每个周末他总会来此过夜,纵欲一宵。
被包养的人总是过于慵懒,也许前一晚体力耗尽,没法起身整理家务,而钟点女佣只在星期二、四、六上门,因此屋内残存的情欲味很重,再加上天热闷出的湿气,那股发霉的味道宛如毒气,叫人头晕目眩地想憋气。
幸好纪小姐给钱爽快,话也不多,三小时的美容课程一万五,她付得毫不迟疑,不像某些爱抱怨的贵太太,明明敷着面膜,嘴巴仍说个不停,数落这、数落那的大吐苦水,末了还要她看在老顾客份上打个折,一千、两千地抢她的钱。
“要我送你一程吗?”
一道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头也不回的季双月满脑子想着要如何赚更多的钱,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不用了,我坐公车。”
“有免费的私人专车,何必再浪费钱。”
“咦!也对,不用钱的车我干么要拒绝……呃,关……关先生,你也来这附近办事吗?”怎么又遇见他?这城市几时变小了。
“我允许你喊我天云。”关天云用施恩的口气说道,手臂很自然的揽上她的腰。
楞了楞,她小声地发问:“你是不是又反悔了?说话不算话追来要债。”
瞧他把她捉得死紧,一副怕她跑掉的模样,季双月很难不往这方面怀疑,毕竟他有“前科”,要诈骗过她。
“除了要债,我没有别的事可以找你吗?”她竟敢一再质疑他,两眼惊慌地寻找逃生路线。
她笑得很假,一脸戒慎惶恐。“因为你的表情真的很恐怖,活像被人倒了一屁股债,目露凶光地想找个欠你钱的开刀。”
很不幸的,那个人就是她。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会要你赔我摔碎的青花瓷。”比起另一样东西,宋朝的花瓶不值一哂。
他眼神深沉,透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幽光。
“你确定?”她不安地又问了一次。
“确定。”她身上有更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他必得之物。
“好,你先立字据以兹证明。我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胆,担心你又出尔反尔。”先小人,后君子。
季双月的效率好得令人傻眼,她从提包中取出已印好及签字的文件,自备印泥和原子笔,他只要签名、盖上指印便具有法律效用。
人要有备才无患,方才趁纪小姐在敷脸时,她利用时间借用电脑打字,列印,以防不时之需。
果然,她有先见之明,很快就派上用场了。
“你……”看她认真的神情,恼在心里的关天云真的签了,还留下拇指印。
“谢谢。”她小心收好,轻拍两下提包外皮,表示应该妥当了。
“你没别的话要对我说吗?”他用盯犯人的表情看着她,好像她不说句实话就要把她推出午门候斩。
“要……要说什么?”脖子一缩,季双月讪笑地寻求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