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让她想到无菌室,以前包得密密实实的是人,而今是植物,一瓶一瓶的陈列着,由一小孔释放出氧气。
“你们应该活得很累很累吧?不曾懒洋洋地晒过太阳,也没有真正感受过风吹拂过脸上的感觉,在田埂里追青蛙……”说着说着,她哽咽了。
“适应它,缇亚,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不知为何,他羡慕她说的那些事。
“我做不到,好难,好难,萨塞尔,我想回家,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我想回去我原来的世界!”应该是压力累积到一定程度,方缇亚崩溃了。
说实在的,她能撑这么久也让人大感惊讶,一朵野花被移居温室,她的失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的世界等于在一夕间改变。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创伤症候群,人在经历重大的变故后,多少会出现一些反社会现象,譬如不满于现况,躁郁、恐慌和不安,甚至出现幻听和幻觉。
她是从冰棺中被解放出来,一开始会对这个未来世界觉得好奇,继而兴奋,但接下来这些情绪会慢慢冷却,等新鲜度消失后,她渐渐地发觉到自己是孤独的,在这里没有立足点,没有人听懂她的冷笑话。
一种无助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痛恨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如果当时就死了,是不是比较快乐?
“回不去了,缇亚,我会陪着你,不要害怕。”萨塞尔只能拥着她,看着她悲伤的眼。
“看不到阳光,摸不到青草,闻不到空气里飘来的花香味,我想我一定活不下去。”她是阳光孕育的孩子,不能缺少光的滋润。
“胡说,你都撑过冰封的日子,不可能活不下去。”他严厉地低喝,捧起她的脸深烙一吻,“相信我,我会找回你要的阳光、空气、水。”
“真的吗?”她微抱一丝希望。
“真的,我们在发现你的位置探勘出陆地的痕迹,目前已挖掘出一大半被冰覆盖的土地,我想很快地就能进行土地更生利用。”
“土地更生利用?”
“嗯!我们打算试着播种,先从耐寒、耐早的植物开始。”这些日子的忙碌,为的便是开发新天地。
原本他不准备太早告诉她,因为还在试验当中,看不出任何成果,万一失败,她反而更难过,失望得不再对着他微笑。
萨塞尔没告诉她,她的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当它在她的嘴角绽放开来,他的心也跟着飞扬,浓浓地布满满足与愉悦。
“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到海平面上?”方缇亚的娇颜倏地发出光彩,粉腮酡红。
“会达到这个目标的。”为了她,他不会放弃。
蓦地,她笑得好开心,两手紧搂着他宽肩。“太好了,萨塞尔,我爱你,你是我的天使。”
满足了她所有的欲望。
“你……爱我?”萨塞尔身体强烈震动了一下,心的位置涌进大量的浪潮。
“等陆地上开满各式各样的小花,我要带你去我的故乡,我们躺在山坡上看云,数着绵羊唱小调,我编只草蚱蜢送你。”她已经等不及要飞奔绿油油的草地,在上头滚几圈。
“你说你爱我……”他脑子里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唯有那句“我爱你”不断萦绕。 。
“是的,我爱你,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亲吻你的嘴,依偎在你怀中,和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我便是爱上你。”方缇亚大声地说道,丝毫不见羞怯。
他的表情是怔愕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柔了目光。“我想我也是爱你的,因为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永远不离开我的身边。”
“所以我们是相爱的?”她小声地问道,像偷到糖、怕人瞧见的小女孩。
他点头,“我爱你,缇亚。”
他的救赎。
方缇亚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是不是该回你‘我也爱你,萨塞尔·丁凯’?!”
萨塞尔的双臂陡地缩紧,将她紧搂在怀里。“我要你常常说这一句话。”
“什么话?”她佯装不懂,故意眨着美丽的水眸。
“我爱你。”
“好,我收到了,你爱我。”她顽皮地做了个“收”的手势,再放进心里。
“缇亚。”他低唤她的名表示不满。
回应他的是咯咯的银铃般笑声,清脆而悦耳,动人得仿佛天籁,他严厉的面容也慢慢松动,浮起一抹很淡的笑纹。
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对橘城的人而言,相当困难,沉闷的生活环境压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不知笑为何物,他们一心想的是如何活下去。
所以当乌丝坦瞧见他脸上可疑的笑波时,竟大惊失色的推倒一只装有雪片莲的瓶子,惊动情意正浓的爱情鸟。
第5章(1)
“我需要和你谈一谈,现在。”
当乌丝坦摆出严肃的表情时,通常她是不接受拒绝,而且情况可能具有相当的严重性,让人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务,与她一谈。
思忖了一会的萨塞尔便当着乌丝坦的面“吻别”心爱女子,无视她眼中流露出的怒意,他吩咐卓文音务必照顾好她,不得有一丝闪失。
得令的卓文音颤颤兢兢地护送方缇亚离开植物园,两人在步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心有灵犀地同时回头,看着萨塞尔和乌丝坦走向另一个出口,消失在视线中。
当然,她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萨塞尔并非寻常人,他是地位崇高的御首,有些事必须由他亲自处理,无法假手他人。
乌丝坦率先发难,“你刚和她在做什么,告诉我。”她看到的是幻影,不是真的。
如果他肯说是幻觉,她会相信。
黑眸淡漠地一睨,“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即将成为你的配偶,你必须对我忠实。”不得有隐瞒。
一直以来,她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他,拉拢他贪权的母亲,讨好他无所求的父亲,倾全力辅佐他走向平坦的仕途。
她一切的努力就为当上政治家的妻子,藉由他的才能以及领袖魅力,让她成为最受人注目的焦点,荣耀于一身地仰起头,睥睨世人。
因此她不会,也不能让部署已久的计画胎死腹中,谁都不许破坏她精心规画的蓝图,未来的她是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欢呼和崇敬。
她的野心很简单,也很可笑,在她十七岁那年见到萨塞尔时已一见钟情,但她不明白那就是爱,她一心想着的是如何操控他,让他成为她的,好让别人羡慕她——拥有这个男人本身及其附加价值。
“我从没想过和你有婚姻上的关系,你的认知和我的有所出入。”从以前到现在,他眼中只有一个人的存在,没有她。
他不懂她的执着从何而来,只觉得她的痴缠令人厌烦。
乌丝坦闻言不以为仵,她以施恩的口气说道:“那你可以从此时开始思考,你有两年的时间足以理解我和你有多么相配,我们是最适合的一对伴侣。”
她的自信源自她的家族,现任总理是她亲伯父,她相信稍有野心的政治家都不可能拒绝她。
“不,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时间思考终身大事。”尤其是和她的。
海底的天然气探勘,迫在眉梢的造陆计画,维系五大城市的邦谊,内部粮食的短缺……他肩上的压力并不轻,每一项计画都需要他聚精会神的投入。
她冷然地沉下眼,“没时间的你竟能抽出时间陪伴出土古人,你是在污辱我的智慧吗?”
当她是懵懂无知的稚童不成,明摆在眼前的事实硬要她视若无睹,她办不到。
一提到方缇亚,萨塞尔的面部表情略有变化。“她不一样,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一样?她是女性,我也是女性,她眼、耳、口、鼻、舌齐全,我亦然,你明显的差别待遇令人非常不满。”而她无法谅解他对自己的忽略。
她会嫉妒,但不表现出来,她的家庭教养教导她要气度宏伟,形色不露于外,想成为御首夫人先要学会优雅,谨慎地面对每个突发状况。
但乌丝坦的忍耐力显然差了一点,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动怒,却没发觉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话中含着浓浓的妒意。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这点她就及不上了。
她顿时气结于心,目眯成线。“那又如何,她成不了阻拦我们婚姻的障碍。”
乌丝坦压根没把方缇亚看成对手,认为她不够格和她平起平坐,在这个世纪,握有权势的人才是主宰,小小的插曲不算什么。
听她口口声声提到婚姻,萨塞尔黑眸沉了几分。“我不会娶你,相信这句话我说了不只一回。”
“那是你体贴我未及法定的婚配年龄,希望我有耐心的等待。”她真的认为他的拒绝不过是一种手段,好让她及龄后会选择他。
“不,你错了,就算你年满三十,我也不会兴起娶你的念头,你脸太长了。”脱口一出,他怔了一下,难以置信自己会说出这般失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