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略带鄙夷地扫了浮在马桶上头的男人。“没有身体的鬼相当可悲,你连我的头发也碰不著。”
闻言,苍狼森表情阴沉地纠正,“我不是鬼。”
她嗤笑,朝他丢掷肥皂。“瞧,穿过你呐!不是鬼是什么?”
圆而滑手的玫瑰香皂在湿滑地磁砖转了几转,停在透明的纯手工制义大利小牛皮皮鞋下,鞋子的主人正踩著它却毫无感觉,一只细长如竹竿的手悄悄将香皂拿回皂盒里,藤编踩脚凳无人摇动却微微抖了一下。
“所以我才会找上你,帮我回到我的身体。”他相信她。
这股信任对他来说是很不思议的,连相处一、二十年的同伴他都防得紧,丝毫不肯轻信他们,在利益冲突时候,谁都可以被牺牲掉,唯有自己,活下来才是强者,其他人不过是与己无关的过客。
可是第一眼瞧见她,他向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心松动了一小口,她不费一丝一毫的努力便赢走他的信任,像滑溜的蛇那般肆无忌惮。
“为什么是我?”看著起雾的镜面,江天爱语气干涩地问道。
“因为我的出生是为了等到你的到来。”他半谑半嘲的回道。
“说实话。”
“实话?”黑如深潭的瞳眸突然看向窗外,思绪飘远地落入短暂的静止,继而缥缈的视线落在她颈上的项炼。
还不到时候。他这般告诉自己。
“宝贝,你不冷吗?英国的早秋温度可低得冻人,小心著凉了。”他看似关心,可扬起的嘴角十分可疑。
感到冷意的江天爱只冷冷地斜睨他一眼。“我在等你表现一点绅士的诚意。”
“喔!是我的错吗?”他不退反进,作势要撩起她遭水雾沾湿的发。
“别碰我。”她缩了缩肩,将身子往下放低,整个浸在泡沫快消失的乳白浴缸里。
见状,他眼底柔光乍现,笑声低沉地取笑她,“不是才说我碰不到你,怎么忽然间惊吓得像一只遇到野狼的小白兔,无助地缩著纯洁玉胴?”
“少嘲笑我,你这个可恶又下流的鬼。”她气极的声音由牙缝里挤出。
“叫我苍狼,或是森。”虽触不到她细致如玉的肌肤,但满足视觉感官的苍狼森以指轻划过她裸露于水面的诱人秀颈。
“不。”身子无端地发颤,她故作平静地不让他看出敏感的肌肤似感觉到细微的酥麻。
不是冷,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触觉,像是讯号微弱的电波通过皮肤表面,似有若无地产生针扎的刺感,不痛,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轻颤。
这种感觉是……
她的理性拚命的想分析厘清,然而无论怎么思考还是弄不清。
“不乖的孩子,我要惩罚你。”他笑中带邪,狂妄霸气。
“什么?!”
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的江天爱怔了怔,随即唇上覆上淡淡凉薄的气息,很轻很轻地,仿佛是芦苇花中飞过的蜻蜓,不意地停歇,带来些许凉秋的诗意。
不能说是惊愕,但确实带给她极大的震撼,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唇与唇的碰触,虽然没有人的温度,却震动了她的心。
他不是鬼吗?为何她感觉得到他?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恍若跑了百里路,胸口紧得令她慌张。
“我吻到你了是不是?”神色复杂的苍狼森先是抚著她吐著兰芷香气的唇,然后又摸摸略感温度的厚实唇瓣。
同样有著震惊,肃然一怔的神情不再有玩笑。
她不承认,美目染霜地回避。“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回答我。”他试图挑起她倔强小脸,可长满粗茧的大掌只捞到空气,他的手仍然碰不到她。
“我要是感冒了,你就有机会到医院探望我了。”她在心里筑成一道墙,不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他无奈地抹抹脸,笑得无可奈何。“是呀!我怎么舍得让你感冒呢?你可是我的宝贝呵!”
耳中听著他自我嘲弄的声音,江天爱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别想博取我的同情心,我的良心早被狗给叼走了。”
她大姊说的。
“我是吗?”他一嗤,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即使明知自己是虚体,仍轻柔地抚摸她绯红芙颊。
“苍狼,更冷了。”她说得很轻,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撒娇。
敛笑的苍狼森俯下身,再次在她唇上窃得一吻,接著神色自若的退开,背过身,盘坐波浪造型的洗手台,雾面镜子上只看见模糊的身影跨出浴缸,以浴巾围身,没有他。
“其实我这双眼能视百里之外的物品,只要我愿意,再厚的墙都能看透,何况是几件衣服。”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骤地一停,身体微僵的江天爱侧首看著背向她的后脑勺。“这是你的特异能力?”
“没错。”他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因为她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挫败的沮丧。
“所以你早就看过我的身体?”她想生气,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比较想哭。
苍狼森不掩笑意地转过身,以眼神爱抚她雪嫩胸脯,“我没嫌过,你大可放心。”
“你……你……苍狼森,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浑厚的笑声回应抓狂似的怒吼,一室的春光在凉秋中加温。
第3章(1)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著实令人想不通。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一些小小的邪恶,心肠微黑,对人冷漠,看淡人与人的关系,与己无关的事视若无睹,把别人视同草芥,认为自己是浊世一清流。
瞧!报应来了吧!昔日不烧香,如今求神拜佛也没用,祂们只会说她活该,没有怜悯心,不懂得体恤人,因此给她一个反省的机会。
她现在是还没被整死,不过离死不远了,身边跟著一只鬼,不时做出煽情的撩拨动作,她要真能毫无所觉,除非她完全死透了。
气色明显欠佳的江天爱脸色偏白,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下方出现暗沉阴影,虽说还不算是黑眼圈,但是谁都看得出她睡眠品质不好,常常失眠。
“你的教授要你切开肱骨的骨膜,你下刀错了,那是尺骨。”一个是上臂骨,一个是前臂骨,多少有些距离。
“闭嘴。”都是他在一旁干扰,才会害她分神。
“我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嘴能使用,你怎么忍心叫我封住唯一的功能?”他现在最大的乐趣是逗她,看她失去平静而自满不已。
“你是个鬼,就该回到鬼的世界。”不该留在人世间捣乱。
听多了她满口的“鬼”话,他反而习惯了,不以为然。“我还活著。”
“哼!你还能吃喝拉撒睡,抱著女人上天堂呢!”乐观的鬼。
“我比较想抱你,每天看著你的裸体很容易上火。”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欲望在流窜,无法获得纾解。
没有实体实在让人困扰不已,看著她无邪睡容下的柔皙玉体,他只能一再压抑熊熊燃起的欲火,自我折磨地以双眼爱她,没法身体力行。
躯壳与灵魂的联系始终都存在著,他很清楚有股力量在拉扯,可是他走不开,也离不远,仿佛被困住一般,留在不属于他的地方。
摇晃的水晶坠子在他眼中停留了一秒,苍狼森眸底的幽光也跟著为之一荡,贴著温热酥胸的水晶将温暖传给他,那一刹那的渴求明白地充斥周身。
他没告诉她,当他的魂魄弹出肉体附著在晶石里,其实大部份时间是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随著溪流荡呀荡,沉睡著。
直到她的血渗入水晶中,他才悠然醒来,人的生气让他慢慢地回想起过往,也有了能力化为人形,与她进行沟通。
他们已成了一体了,有她才有他,然而她浑然不知,只一味地抗拒,不愿涉入太深。
“你……色鬼。”可恶,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他?
“这不叫好色,而是男人本能,不过你想彻底摆脱我,我可以教你如何做。”他可不想看著她而无法碰她,那太痛苦了。
她一脸不信。“不要再偷窥我的思想,请尊重个人隐私权。”
“隐私?”他发噱的低笑。“你全身上下我有哪里没看过,包括你无人探幽的私密地。”
“鬼狼你……”江天爱握紧手中的解剖工具,恨不得给他一刀。
“嘘!宝贝,你怪异的行径已经引起同学的注意,连讲台上的教授都瞄了你一眼。”他摇著头,像是不赞同她过于激动的情绪。
四周怪异的目光如潮水一般涌来,惊觉失控的东方精灵冷静地握起刀,动作俐落而不迟疑地划开死了大半年的黑人尸体,取出一小截断裂的肱骨放在盛接盆上,神情从容地暂时化解众人的疑色。
不过关心她的大有人在,即使是一堂微不足道的解剖学,她冷雅淡然的东方气质仍吸引不少人,纷纷投以炽热光线。
这点,让苍狼森小小地吃味一下,不太能忍受他们旺盛的男性荷尔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