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分钟,足以让他又赚进另外一口袋的金。
他臭着脸。
当然如果这场跟下一场都没有可以的人选……啧,一想到这就令人火大,这件事到底要浪费他多少时间?
他对公主的反应没作声,表情冷酷。
曾世雄却慌了手脚,他连声斥责女儿,又忙着向申无敌赔罪,一时手忙脚乱。
“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嫁,我以后要是被家暴、被打成猪头,你们要负责吗?”公主完全不留情面的道。
“曾老板,我看令嫒并不如您说的那么有意愿。”申无敌没有任何表情,从嘴里吐出来的字眼短促而沉恶。
空气像凝了霜,一时之间,整个被包下来的茶苑安静得跟死城没两样。
“我女儿的意思是……”曾世雄徒劳的想解释。
旁人或许不清楚申氏一族的实力在哪,他却从小从祖父辈那边对这富可敌国的家族耳熟能详,他可是费尽力气才攀上这条线,希望能沾上点好处,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非常、非常的不乐观。
撞上申无敌黑得吓人的眼,他吞下喉咙里的话,转而训斥女儿。
“小孩不懂事,爸爸会害你吗?人丑一点又怎样,卖卖ㄤ吃未空没听过吗?不要那么死心眼。”
他只顾着劝戒女儿,可没想到也把申无敌骂进去了。
公主咬着水嫩的唇,红着眼回瞪父亲。
“曾老板,你有种,浪费我的时间。”申无敌作势站起来。要搞内哄?他对别人的家务事一点兴趣也无。
瀑布般的汗从曾世雄的额头往下滴。“我可以解释~”
“不必!”
他的冷漠太惊人,身高很不平凡,方才他来得匆促,全部的人都被他谈不上斯文俊俏甚至称得上狰狞的五官骇住了。
大家几乎都忘记了要呼吸。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申无敌看到一张丝毫不受惊吓,镶嵌着一对光华灵动明眸的瓜子小脸。
他匆匆掠过那双眼。
“婚姻本来就是坟墓,跟谁绑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同,这只母猴子看到我吓都吓死了,还有什么狗屁好谈的!”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很唬人。
汪靓靓看着曾世雄弯腰低头的向申无敌赔罪。自己女儿被人指着鼻子骂母猴,那……他不就是没毛的老公猴子?
“噗!”很不合时宜的笑声。
好几道目光,连同已经要转身离去的申无敌都突地转过来瞪视着她。
她目光如一汪清水,长眉淡雅,容貌异常的清秀,银色绣鸟萝缠枝的短袄,齐额刘海,一把长发斜绾以簪子固定,有一绺不听话的披在肩上。
年纪很轻,打扮很老气。
“婚姻是坟墓,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想法,既然你也觉得有没有爱情都要进到坟墓去,那嫁或是娶哪个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差别,所以,就算女方对你没意思,你也用不着这么凶啊。”
她的声音虽低却柔韧清越。
申无敌勾唇,似笑非笑,看在其他人眼底却更像张口要噬人的野兽。
“小姐,你在建议我用胁迫的手段逼这只母猴子嫁给我?”
“当然不是,是口气可以稍微温柔一点嘛。”
“老子就习惯这种口气,还有,别乱管我的闲事!”凶神恶煞,声音可怕到爆表。
汪靓靓却不是很受影响。
这男人的特质太突显,讲话咄咄逼人,天生一副天皇老子的模样,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别人都低他一个层次的态度,但那凶猛的口气、阴鸷的气势,却三言两语就把人吃得死死的。
“你相亲的对象是我的死党,我替她争取权益也没错啊。”
“错!错得离谱!”
你来我往,两人诡异的居然有问有答。
测知台风已然转向的公主,在看来看去之后,居然推波助澜起来。
“对!靓靓说过男人就算少只胳臂断条腿,或者多几条难看的疤痕也不会死,我觉得你们两个比我还要速配耶。”
她一讲完,曾洪秀美好不容易定下神喝在嘴里的枸杞红枣茶喷了出来。
曾世雄脸上不只三条黑线。
申无敌又多看了汪靓靓一眼,嘴角不屑。
“乱七八糟!”
“你把话讲清楚,哪里乱哪里糟了……”
“好男不跟女斗!”
“你歧视女性!”
他冷瞪她一眼,对着猜拳猜输被派来调解的侍者大吼,“让开!”
接着格开倒楣的侍者,穿过围着看热闹的其他服务生,直接走出大门跨上停在外面的哈雷机车,油门一催,留下一地的烟屁消失不见。
第2章(1)
申氏一族发源于嘉南平原,是南部非常显赫的家族。
百年前只要是平原上看得到的盐田都是申家的。
后来主事者把资金转往他去,留下少数的店铺跟地产也逐渐转手或没落,许多人都以为申氏一族已经式微。
殊不知,那些外流的庞大资金在能干精明的当权者手中变成后盾,申家另起炉灶后所经营的企业更加多元化,日积月累,资产有增无减遍布全球。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用这两句话来形容申氏遍布亚太地区,横跨全美的事业版图最是贴切不过。
申家的生意规模庞大却不复杂,对传统产业食衣住行、柴米油盐情有独钟,五个兄弟各司其职,也都游刃有余。
台湾是申家的根,即使大部份产业都在外地,还是设了办事处。
为了自己“无关紧要”的终身大事,申无敌很悠闲地住下,他外表粗犷却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他不想自找罪受,最后积劳成疾的死在权力的宝座上。
感谢父母替他生下许多手足帮手,在必要时候可以悠哉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他不进办事处,没必要。
低阶员工不会知道他是谁,高阶管理阶层目前也都很称职,又何必前去打扰,闹得大家鸡飞狗跳。
他清晨五点半起来晨跑,从八里水岸经过长长的堤防,一路跑到不知名的公园,浑身大汗的他本来想进会员俱乐部去冲个澡,顺便享用美味的早餐,却出乎意外的看到她。
那个他不知道名字印象却深到不行的女子。
小公园净是打太极拳还有跳排舞的欧巴桑、欧吉桑,她一个人坐在浓密茂盛的树荫下边咬三明治边看报纸,不知道看到什么连忙翻找包包里的笔,一拿出来才发现已然没有多余的手,只好用嘴把笔盖咬掉,吃到一半的面包放在膝盖上,神情专注的在报纸上画圈圈。
这么早已经打扮整齐,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白领上班族。
“你一个人在公园吃早餐?”
“嗯啊。”几乎把头埋在求职栏中的人很松散的回应。
“你很好养,一块三明治就打发了?”
“我也很想念公主家丰富的早餐,你都不知道他们家的厨子手艺有多好,我这阵子肚子都给养刁了呢。”
好大一声叹息,虽然也不过几顿饭没吃到,却仿佛隔着千年的时空。
申无敌表情怪异的扭曲了下。
她确定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很显然~是不知道,因为她恰恰扬起焦距不是很集中的眼对上了他。
他看见了那张被物尽其用的报纸,上面红色的圈圈真的不少。
她在找工作。
“听起来你好像碰到困难?”他压抑自己的声线。
“没有人愿意请我,我已经很退而求其次了,就连清洁公司的清洁工我都去应征,他们也不要我,再过一阵子不只喝西北风,恐怕连住的地方也成问题了。”这人好好,居然愿意听她诉苦。
虽然爷爷一再交代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用不着一直草木皆兵吧。
“这么严重?”
“是啊,都是那个男人害的,要不是他,我起码还有个地方住,被他一搅和,我有预感快被扫地出门了。”她忿忿的捋拳凭空挥舞了下,好像这样就能把满腔的忿意消除。
“哪个男人?”虽然不想对号入座,但她说的人不会是他吧?
“公主好好一门婚事被我搞砸了,曾爸跟曾妈每天都摆脸色……你……哪位,我认识你吗?”她竟然对着一个晨运的陌生人大吐苦水,她是憋疯了还是怎样?
吃完那顿荒腔走板难以下咽的相亲饭,和蔼可亲的曾爸、曾妈再也没给她好脸色,她突然从受欢迎的客人变成人人喊打的怪兽。
说是一门好好亲事被她搞砸了,要是她没跟着去凑热闹,女儿应该可以很顺利的嫁入豪门,富上加富,有钱到流油诸如此类。
两面不是人呐。
每天要被盲目的流弹扫射不要紧,反正天天早早躲出来,不过照她求职不顺的惨状看来,不用多久她真的要落魄到去住台北火车站了。
唉,不公平、不公平!
她无知的到处碰壁,后知后觉的才知道她是个没身没份的“外籍人士”。
听起来很拉风吧,悲惨的是,外籍人士在这块土地上只能暂时居留,别说找工作,就算打工也算违法,她的身份这么黑,没哪个公司行号敢冒险请她,就算一再退而求其次,什么都不敢要求了,可是就连小面摊的洗碗工人家也一口回绝,说他的小摊子不敢雇用非法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