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出去外面风吹雨打被人践踏,想要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外头的男人没有一个比溯风更帅,外头的女人也没有几个会比弥生更有权势。
满满小姐,快捷方式就在妳眼前,何苦去跟外头那些人挤破头?」
她的手微微发冷,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害怕。始雨所说的话令人难以把持,她的确可以清楚看到铺设在自己眼前的道路——平坦、光明,且耀眼夺目。
她不用等到三、四十岁才惊觉自己一事无成,不用在都市丛林中举步维艰,攀上这家人,她可以少书斗几十年。
弥生虽然半闭着眼睛,但她的注意力却在她们身上,她在等着满满的回答。始雨见自己的话产生了影响力,表情十分得意。她凑近满满耳边,呢哝细语,那些话像充满魔力的小虫子钻进她的脑海里,吱吱轻笑。
「想想看,妳才二十几岁就可以成为一流的设计师,许多人争先恐后想穿妳设计的衣服、想变成妳。妳将会受人崇拜,就如同妳此刻崇拜别人一样。其它人终身努力才能得来的辛苦冠冕只不过是妳华服上的一颗缀饰罢了……」
满满跳起来,脸色苍白。此刻裸着身子的始雨看起来简直像是恶魔了;美得恐怖,却又令人垂涎欲滴。这是恶魔的诱惑……
「够了,始雨,别太过分了。」王弥生终于叹息。
「我很过分吗?」始雨笑嘻嘻地躺回SPA床上,叹息似的说:「干嘛那么虚伪?为了生活拚个妳死我活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清高。」
「满满,妳先走吧。」弥生闭着眼睛淡淡说着。「别把始雨说的话放在心上,她胡扯的。满满慢慢地转身离开房间,走到外头看见那些似真似假的活名牌,她们有些是天生富贵,有些则是拚了命才能挤身上流社会,但也有些只是出卖了自己的品格。
真的,假的,差距很小;有些伪装得当,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假的,用什么方法抵达的,外人没有兴趣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是啊,她是卖身,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贫穷、饥饿又贪婪的少女终于攀上了贵公子。他们谈起了她的梦,那么卑微可笑。满满的手始终都是冰冷的,回复不了温度,她的抱负。
始雨在她脑海里放的小虫子正饥饿地啃食着她的理想、她的报负。
真的……假的……同样都需要付出代价。
「妳何苦这样作弄她?」弥生躺在SPA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满满那张充满了挣扎的脸。「始雨……」
段始雨从床上跳起来,修长的双腿移动到玻璃前,「作弄?没有啊,我只不过提供她建议。」
「始雨……」
段始雨从床上跳起来,赤裸的身子油光滑亮,紧实又充满了弹性;她修长的双腿移动到玻璃前,倨傲地站定。「就是作弄了又怎么样?」
「始雨……」
「不要始雨始雨的叫!」她厌烦地一挥手。
「无聊死了!我又没说错,如果她能令溯风开心令妳我开心,扶她一把也无妨,等有一天厌了、腻了,她最多也只是被打回原形,过程中还是享受到了嘛。」
「不要把人拿来当玩具好吗?对妳来说只是游戏,对满满来说——」
「怎么样?」始雨转身,一脸有趣的笑。
「别告诉我妳并不觉得有趣。上次我去偷照片没偷到,妳不是还很生气?是谁把他们找来的?妳就没有玩弄他们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提供他们机会。」弥生住了口。方法或许不同,但效果其责没什么两样。「知道了吧?」始雨轻笑。「弥生弥生,我比妳坦白、诚实得多。妳是假装的天使,而我是真实的恶魔。」
「我没有妳那么恶劣。」弥生凛着脸起身。
「我想把伤害减到最低,他们只是无意间犯了错不需要毁掉他们的整个人生。」
「毁掉?」始雨叹息了,走到弥生跟前,俯下身子凝视着她。「有什么东西可以毁掉?他们根本一无所有。」
「爱爱,妳回来啦。」摄影助理小林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
他正在帮客人拍大头照,一家四口,每个人收五百元。这样的客户每个月会有几组,赚一点蝇头小利。「爱爱,妳要来帮忙吗?」小林笑嘻嘻地回头看她,原本看起来还算人模人样的男子,此刻却显得格外面目可僧。
「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叫我。」满满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喂!明后天摄影棚都没事,老板放我假,妳可以叫妳那些同学来这里工作喔。」小林在她身后吼着:「听到没有啊?!爱爱!」
忍着回头拿车针戳他的冲动,满满负气用力一级一级、重重地踩着阶梯。像小林这样的人是连梦想都没有的,会来作摄影,大概是觉得拿相机的感觉不错,好像是颇为潇洒的一门行业,不会立志想得什么普立兹奖也无意开个什么摄影展成为一代名师之类。
他们活着,他们工作,他们老去。
他们只是芸公云众生中极普通、极普通的一个,从弥生家的悬空玻璃屋往下看,密密麻麻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上了楼,二楼静悄悄的。我们活着,我们工作,我们老去。
真的,假的……分界是如此的细微。
老板不在吗?二楼什么声音也没有。满满慢慢拖着脚步,觉得自己的脚步已不复轻盈,身上如有千万斤重。
远远望去,那金碧辉煌的荣耀之门雄伟豪华中间的道路曲曲折折,充满了陷阱与苦难,纵使千辛万苦也未必能爬到的门扉,是人世间至高的荣耀一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原来已站在门前,只是那门变得那么小、那么挤。门上头湿润黏滑沾满了血迹,要挤身过去必然会弄脏自己,腥臭的气味教人作呕,来自地狱的诱惑从来都没有干净的。
只要能穿过去,就是富贵荣华。穿不过去,也没有损失,顶多从头再来。除了她自己,没人会发现她曾出卖过灵魂……
走到老板的工作室前,老板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小愒,一派宁静平和。
老板的摄影功力很到家,摄影棚原本就不靠那些小案子过活,每季固定的服装目录、产品目录才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偶尔拍拍婚纱、写真,老板的日子虽然称不上悠闲自在,但总比在外头凄风苦雨要好过得多。即便如此,这间摄影棚每个月平均能赚个三十万就算多了,再扣掉人事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老板离「有钱人」这三个字的距离,大概是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买张乐透吧,老板。那就不用再辛苦了……满满在心里这么说着。
「我买了冰咖啡,要喝吗?」闭着眼睛的老板说。「在冰箱里,冰块应该还没有融化。」打开「遗忘咖啡屋」的纸袋,满满无限惊喜,捧着冰凉的咖啡,她走到老板身边席地而坐。「老板娘说她跟妳的约定一直都有效,虎仔随时等着妳。」
「听起来好像某种可怕的山盟海誓。」满满吐吐舌头,忍住心头的悲伤,她真不中用!恶魔的咏歌才刚刚响起,她就已经心旌动摇,难以自持。
「我还以为妳很哈乐音老板娘亲手做的蛋糕。」
「我是啊,有钱都买不到……」是的,有钱都买不到。可是……,一块卖不卖?十万?一百万?一千万呢?冰咖啡好凉,她的背脊发冷。她中毒了,中了始雨所下的毒咒,醒不过来。「妳怎么了?」成海阔终干发现她的不对劲,睁开眼睛定定地打量着她。「我只是……有点冷。」她环抱住自己,失神地说着。
「冷?」成海阔蹙眉,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摸摸她的脸颊,体温很正常。「感冒了吗?」不对,是她的心病了。老板看不到她的头皮发麻,手莫不到她的心跳失速。恶魔的咏歌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旋,一字一句深入灵魂。
满满突然转身用力抱住他,将脸窝藏在他胸前。
第5章(2)
成海阔愣住了,他低头看着窝在自己胸前的人儿,表情严肃起来。「是王弥生跟段始雨跟妳说了什么?还是溯风那个家伙。」
「都不是……都不是……」满满深吸一口老板身上特有的气息,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又没办法假装那些诱惑并不在眼前。
她没办法找回自己,此刻的她正站在悬崖边,进退两难。
成海阔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凝视着她惊惶失措的眸,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们的脸那么靠近,魔网又慢慢回来了,龙罩在他们之间。
原本紧张的心情被新的紧张情绪所取代,她不知道哪一种比较糟。
这次难道要像上次一样耍宝吗?
满满的双眼迷蒙,樱唇微厂,她吐气如兰,肩膀像绷紧的琴弦。
成海阔轻轻按摩着她的肩膀,双手慢慢地往下,终于搂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