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笑,不肯说。即使被他凌厉的目光逼迫,也一个字不说。好久好久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他道:
“我要回去睡了,晚安……。对了,新年快乐。”她踮起脚,给他一个亲吻。
他将她搂住,惩罚的咬了咬她耳垂,低喃道:
“你怎么以为你走得了?”
说完,不肯再听她说任何话——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一定会气到他,还是不听好了。将她抱起,一起走向大床,就算眼下他们都累到没有力气做任何事,她也还是他的!
“以律……”头一沾枕,她便已陷入半昏睡状态。
“别在这时候提离婚这个话题。”他睡意浓重的警告。
“我没要提……我只是,想叫叫你而已……”她微笑,整个人缩进他怀中,沉睡了。
“你这个女人……”他低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拍拍她的肩,带著点无奈,又有些满足的心情,闻著她的发香,也跟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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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女人的心思全部放在你身上时,你不会有什么特别感动的感觉,有时甚至会觉得这种体贴入微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控制。
不过,当这个女人的心思转移,不再以你为世界的中心绕行时,你一定能够马上察觉。有的人会为此感到解脱,有的人会若有所失,而有的人,则是感到愤怒。
罗以律就是觉得愤怒的那一个人。
他不知道把一场婚姻推到这样的绝地,为何那个罪魁祸首还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不明白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为何真能把离婚当真,将他这个前夫晾在一旁,全心全意去当她的好妈妈?
把平静的生活搅乱,就是表现爱情的方式吗?她到底想藉由离婚来让他体会什么?爱吗?为什么他只有满满的生气与不解而已?!
当她不再当一个与他夫唱妇随的职业妇女之后,她去学舞蹈、练琴、插花、阅读什么的,生活中充塞著文艺气息,整个人也随之柔软了下来,以前在商场上练就出的精明俐落气势,很容易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她辞去高级主管职务一样的轻易。
他突然有些悚然的发现——当她决定放弃一件事,不管那件事是否曾经花费她半生的精力去获得,只要她想放弃,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她可以丢弃得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那么,离这个婚,是因为她在爱情上的心机?还是她看破之后的放弃?
他很烦躁,一直都很烦躁,如今这个烦躁,已经堆积到最高点!
他一点也不喜欢平静的生活被改变,但就是改变了。
他细细思索到底哪个环节没处理好,于是变成现在这样?
当初,如果他拒绝她离婚的要求,一切是否都不会改变?也许吧。
如果,他拒绝离婚,并且问她原因,她是否会对他明说?会吧?
可,他答应了,他离婚了,他什么也没有问。
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婚?如果现在他问,她会肯说吗?他不知道。
当他仗恃著她的爱,觉得离婚这事,无可无不可,反正她还是爱他,两人恐怕还是得纠缠下去——除非他不再想要她,存心伤她的心,这,也是容易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爱他,他也知道。
“你觉得,我爱她吗?”在美国独眠的某一夜,他打电话给人在印度的小弟,只是心情闷,却说不出所以然。闲扯了一些公事之后,他在挂电话之前,问道。
“不爱吧。”小弟淡淡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他心中有著不平。
“我觉得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既然你自己都不确定了,别人当然更不觉得你对二嫂有感情。”
“没有感情?”他闷闷地道:“我顾家、我从不拈花惹草、我尊重她想做的任何事,包括她想当个女强人我都随她,我让她掌控我所有的一切,你以为这些叫作什么?”
“二哥,那表示你是个很好的丈夫。你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今天不管你娶了谁,你都会是这样的。”
“连我都不敢保证的事,你如何能说得这样肯定?”他哼。
“那你何不试试?”
小弟的声音一本正经,但罗以律非常确定这小子一定在偷笑,而且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很欠扁。也果然——
“你马上娶另一个女人回家,到时看你忍不忍受得了别的女人对你的控制,如此一来,这个疑问就能厘清了。”
“罗以彻,记住一点:虽然印度很远,但你总是会回来台湾的。”
“小弟当然不敢忘。”罗以彻笑嘻嘻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忧虑。
“再见。”罗以律已经后悔打这一通电话了。
“等等,二哥!”罗以彻很快喊了声。确定仍是通话中后,道:“虽然刚才那个玩笑你很不喜欢,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你,罗以律,我的二哥,虽然自认为生平无大志,人生但求平静无波,对许多事都没有要求。但是,其实你有很多规矩是不容许别人冒犯的,你也不是容易被控制的性子。我一直很佩服二嫂就是这一点,她把尺度掌握得非常精准,既能让你生活舒适,而又不会让你觉得有被控制的感觉。你想,她要有多了解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罗以律静静的听著。
“而你,二哥,你对二嫂,又了解多少?”
他是了解翠微的,但那并不是全部的了解。所以他才会在现在这样的烦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哥,你打这一通电话,是烦著二嫂不再爱你吗?”
“这是不可能的。”终于开口,绝对的自信。
“那你是……?”还想问,可是没机会问出口。
“我得想想。再见,以彻。”挂掉,不理会那头的哇哇叫。
是该想想了。罗以律看向大床空荡荡的另一边,吁出一口气,仿佛也将胸口的那股气堵一道吁出来。然后,终于能睡下。
第七章
然后,他们分开了一年。
这一年里,罗以律仍然维持著每两个月来美国与家人相聚七天的惯例,所以,他们也就见了那六次面。
那六次里,淡淡的、有礼的、并不朝夕相处,有时因为她忙或他忙,甚至只见上一面,话题也只在子女的成长上绕,并不谈及两人之间——不谈过去、不谈现在,当然,也不会谈到未来。这样的“不谈”,将她一颗心揪得七上八下,慌乱得有些痛,却又无计可施。
这一年里,他们的周围发生了许多事,不过从来不会成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如果对他而言,她只是他孩子的妈,那他就只会跟她谈孩子,他就是这样的人。也为此,她焦躁。
“翠微,你变了。”柯顺芬优雅的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说著。
“是吗?”商翠微收回原本凝视著窗外飘雪的眸光,看向柯顺芬。
这一年来,柯顺芬的变化非常大。她变得……像个女强人,像一年前的商翠微。
穿著线条俐落的套装,长发盘得美丽优雅,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淡妆。原本显得迷蒙娇弱的眼神,已经被明亮坚强取代。她不再是那个凡事只会跟丈夫撒娇、对丈夫依赖的小女人了,她可以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寻得自身的价值与成就感,与丈夫并肩而行,而不会被丈夫的光彩掩盖。
虽然她仍然是人们口中的“盛夫人”,但在一些公事场合,她这个“长盛财务长”的大名,则响亮过一切。她很努力,也聪明,更是有著商业的天份,于是成就出她这个在商场上发光发亮的新菁英。
这次她来纽约,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安排七岁的独生子来美国就学,她跟过来打理一切事宜,帮助儿子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她将会在这里停留三个月,当然,在三个月内,她也不会闲著,除了遥控台湾的工作外,她更报名了纽约大学的财经课程进修。随时吸收新知,成了她的习惯,成了她事业上的必须。而之所以选择纽约,是因为商翠微在这里,而她孩子所读的学校,是办得很有特色的国际小学,将孩子放在这里,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哪里变了?”商翠微细细打量柯顺芬,轻声问著。
“或许是太悠闲的日子,将你的特色给消磨掉了。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当初我见到你时的惊艳与亮眼。你知道吗?我那时很崇拜你,可你现在……”
“嗯?现在如何?”商翠微鼓励她直言,无须将商场上话只说一半那套,用在两人的谈话里。
柯顺芬也就直言了。她希望商翠微能振作,不要这样消沉。
“也许你该回到职场上去。翠微,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现在这样很糟吗?”商翠微支肘撑著下巴,饶有兴致的问著。
“你看起来毫无斗志,生活得没有目标。”柯顺芬老实说出她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愁钱,即使罗先生没有提供你任何赡养费,你也能衣食无缺的过完一生。但你要知道,人生不是只要吃饱喝足就可以了,我们活著,要有目标,要有一种渴望,才会让我们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当然,我不是说纯粹当一名好妈妈是错的,请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你这样出色……”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遥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