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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远离尘嚣,直如世外桃源。关起门来,与外头纷纷扰扰的人事相忘于日夕晨昏,花开花落。

  她悠游其中,充分享受这难得的宁谧。一只黄色粉蝶飞到她肩上佇足,盼盼伸手一碰,它马上振翅离去。

  「小东西,看我把你捉回来。」拔足跑了几步,她就宣布放弃,且伏在雕栏上娇喘不已。最近她的体力是越来越差了,连沐浴更衣都得有人代劳。

  不料,耳畔突现一抹人影。

  朱妍的出现,令盼盼十分惊诧。「你是……来找我?」她竟敢违抗豫顥天的命令,偷偷潜入紫宸堡?

  也不过一、两个月未见,朱妍形容枯槁得令人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似一朵脱去水分,逐渐凋零的花,苍白如游魂。

  「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

  「噢?」她的话能信吗?盼盼记忆中的她,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兇神恶煞哩。

  「我知道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的道歉。」朱妍的口气明显比以前和善,也客气多了。「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

  「你该道歉的是小江儿。」但要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去跟个小丫鬟赔不是,料想是不可能的。

  「我去过了。」她狼狈地咧着嘴,深深吸一口气上来。「正如众人所料,她当然不肯原谅我。」

  「也许该让时间证明,你确有悔意。」别说小江儿,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那惨绝人寰的经历。

  「你说的极是。一个心灵空虛的女人是这般可怕,可以自毀前程,可以上窮碧落下黄泉,只因全神貫注在一个男人身士。」

  她的恳切打动了盼盼防卫的心。

  「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朱妍笑出一抹哀慼的泪。「表哥从不曾爱过我,过去到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改变的。是我一廂情愿,痴心妄想。」

  「错过你,是他没有福分。」若除掉她小女人的狭隘心性和飞扬跋扈等不讨喜的部分,朱妍仍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才色兼俱的美女。

  「这是肺腑之言?」

  「我没必要奉承你。」她在豫顥天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无人可以取代了,相反的,该是别人来逢迎她才是。

  「一个会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她不该如此善良,朱妍不允许她样样都好,直接把她比到坑谷去。「你该恨我的。」

  「何止恨,简直恨之入骨。」但她同情她。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是男女间最迷人也最残酷的无奈。不曾热烈爱过的人,不会明瞭那种疯狂的嫉妒感,几乎能够把人打下十八层地獄。

  「那么你为什么不——」

  「报仇?」盼盼一笑,很轻很轻地。「我是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但,凭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朱妍纵声笑出两行清泪。「原来你并非我想像中那般完美。」她居然有种反败为胜的喜悅,难道风盼盼不该有七清六欲?别忘了她也是人,而且是个自承小心小眼的女人!

  抹掉脸上的泪水,她虛脱地倚在雕栏上,杏眼好奇地睇向始终闲雅矜淡、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风情万种的风盼盼。

  她是怎么办到的?同是女人,为什么她就没那股……呃……味道?难怪豫顥天从不用看风盼盼的眼光看她。

  「比较起来,我要杀你就容易多了。」她说话时仍不经意地露出敌意。「但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一旦她杀了风盼盼,豫顥天铁定会要她当陪葬的。

  「你试过的,似乎也并不太容易。」盼盼边说边以研究的目光梭巡朱妍眉宇间的淡愁。她不会单纯地只是来向她道歉吧?

  「陪我走走好吗?」语毕,她已率先走在前面。

  盼盼躊躇了下,才意兴闌珊地跟了上去。这园子里来来去去许多佣仆和家丁,她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来才是。

  「知不知道离别楼为何叫离别楼?」朱妍在小楼外停了下来,转头问盼盼。

  「你会跟我解释吧?」否则干么问?

  「你很善解人意,表哥喜欢你不是没道理。当然这也不是他非娶你不可的主要原因。」她笑笑,指着前面花径,道:「跟我来。」

  「去哪?」

  「寄月楼。」

  那棟豫顥天三令五申不许她进入的楼宇?「不,我不要去那里。」

  「怕了?也好,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免得产生不良后果,毕竟你和表哥已经快成亲了。」她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盼盼立在原地,揣想她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寄月楼里有些什么是她该知道的?豫顥天为何非瞒着她不可?

  洶湧的好奇心,诱使她移动双腿,愣愣地踱往寄月楼。自上次误闯以后,豫顥天就在这里上了锁。她试着推推看大门……开了!锁匙被弃置在墙角,这……八成是朱妍布置好的,她希望她到这儿好看见什么呢?

  专程到紫宸堡来,果然是别有居心。她是布诱餌来的,寄月楼里藏着什么秘密等着她去发现?或者是她另一着杀机?

  既戳穿了她的诡计,当然就不该自投罗网呀。可……鬼使神差地,她竟一步步拾级而上……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字画上的对联已因残旧,略有剝落,但因仆人们勤加揩拭,房內倒也窗明几净。楼宇后是个阁楼,相当寬敞,当中放了花梨香案,文房四宝俱全。紫檀木架上,间以玉石和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座上还有一个烛怡,红烛半残,如洗尽鉛华的哭泣的女子。

  屋外斜阳已被黑幕逐渐取代,盼盼从几案上取下火石,将那残烛点上。灿亮的烛光,让她得以清楚望见墙面上那张高高悬挂的仕女画像。

  嗄!这画的不正是她吗?

  把烛檯挪近,看仔细点。画布已经相当陈旧,似乎绘制完成有几年的时间了。上头还提着有一行苏小小的诗: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驄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致亲爱的夫君 容妹

  「这个叫容的女子是谁?」盼盼错愕地喃喃自问。「她……该不会就是豫顥天已亡故的妻子?」她早已听说他有个妻子去世多年,可没料到……

  老天!太像了,简直就是照着她的样子画上去的。这是豫顥天之所以娶她的主要原因?

  盼盼深受打击地跌坐在圆凳上,浑身哆嗦,不知所措。

  黑夜变得奇诡而猙狞,急湧如墨的云层几乎要窜进屋子,将她一囗吞噬。

  天!他爱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胃里忽地一阵翻腾,她趴在桌上,呕得惊天动地,声泪俱下,险些要昏过去。

  「你终于还是发现了。」豫顥天低沉的嗓音从黑暗的角落,冷冷响起。

  盼盼闻言,猛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冲向他,拳如雨下。「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不爱我,是她,她才是你的最爱,对不对?」

  「她曾经是。」豫顥天僵挺着身子,由她尽情发洩。「在她未去世的前一年,我依旧倾心狂恋着她。」

  「旧情难忘?所以你找我来填补她遗留的空缺,以解相思之情?」

  豫顥天木然地摇摇头。「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当然也包括你。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直言无讳。」盼盼戛然止住哭闹,安静地转身,扶着墙垣缓缓下楼。

  「别走。」他陡地出背后抱住她。「听我把话讲完。」

  「我不想听。关于你的、她的、紫宸堡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从今尔后——」

  「如果我不爱她又怎会娶她?」豫顥天截去她的话,抢白道。「她的存在是不容抹杀的事实,那是我当时的选择,难道你要我无情无义,完全不念旧情,把一个曾经陪我胼手胝足的结发妻子拋到九霄云外?倘使这是你要的,抱歉,我办不到。一如,今晚若是你选择就此离去,我仍会时时刻刻记住你,念着你,无止无尽地爱着你。」

  「你爱我?」鬼才相信。

  「天地可鑑。」他扳过她的身,更紧密地搂进臂弯里。

  「骗子,你是天底下最可恶的骗子。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恨你。」

  「那就爱我,用心体会我这份浓情蜜意,你将会了解什么是唯一。」他吻住她的唇……「给我时问好好爱你,也给你自己时间,重新认识我。」

  「为什么我要?」盼盼用力吸了下鼻子,大大喘了囗气。「我……我要你以行动证明。」

  「说来听听。」豫顥天深知她鬼灵精怪,不敢急着答应。

  「让我先去嫁个丈夫,过几年,等他把我休了,你再来追求我。」这样才公平。

  这算是什么跟什么?亏她说得出囗。

  「不!」豫顥天近乎咆哮地否決了她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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