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雪侬自己也很特别,她是东方人,明明有个十岁大的儿子了,表情却依然那么纯真年轻,而且当所有女人都穿着繁丽奢华的礼服时,她偏偏不肯跟随流行时尚走,总是一身朴素淡雅的服饰,独树一帜的建立起她自己的风格。
美貌总是会有褪色的一天,有风格的女人才是最迷人的。
「我相信下一曲是华尔滋,夫人可愿意与我共舞?」
「当然!」
雪侬毫不迟疑地起身,笑吟吟地将纤手搭上埃米尔的臂弯,任由他领她走入舞池内,然后将她拥入怀中,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便迈开舞步带着她随着乐音翩翩起舞。
「看来你与那些夫人们聊得相当愉快。」
「很好玩。」雪侬愉快的承认。
「好玩?」埃米尔低沉地重复。「十分有意思的形容词。」
「她们想整我!」雪侬笑着哼了哼,「想得美!告诉你,我那些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们才恐怖呢,总是故意问一些连上帝都会脸红的问题,不骗你,头一个月我真的被整惨了,不过第二个月我就习惯了,然后就该轮到我反击得他们再也不敢问任何问题了!」她得意洋洋的炫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炫耀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你的……学生?」
雪侬的笑脸瞬间冻结,得意崩溃,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她连连咳了好几下,两眼四处乱飘。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我是想问,这场舞会之后还得赶去哪里吗?」
如同以往,她不想说的事,他都不会追问,但他那双透着洞悉一切的眸子,盯得她有点不安。
「不需要。」埃米尔带她转了一圈。
「幸好!」
「我也想问你……」
「问我什么?」雪侬仰起眸子观察他,因为他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开心,虽然表情看不出来。
「刚刚似乎有不少绅士向你邀舞?」
「我都拒绝了呀!」雪侬皱皱鼻子。「我不喜欢跟其他男人跳舞。」
「那么,」埃米尔的不开心消失了。「那些绅士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雪侬颔首,「多半是过去一个多月来在舞会、宴会上认识的人,除了……」她突然笑了。「沛皮尼,我很意外,既然你不再借他钱,他如何会有能力继续流连在上流社会的奢侈娱乐里呢?」
「他娶了一个富商的独生女,附带一笔十分可观的妆奁。」
「我就猜想是这样。」雪侬又笑了,不过只一会儿,她的笑容又没了,换她不开心了。「沛皮尼的妹妹梅耶也来了,她一直在看你,深情款款的呢!」
「她结婚了,」埃米尔淡淡道,转首用下巴指指点心桌前。「那个正在吃糕点的就是她的丈夫。」
雪侬立刻循着他所指方向望去,继而一呆。「不是吧,那个光头?」
不但光头,还是个大胖子。
「他十分富有,最重要的是,当沛皮尼有需要的时候,他从不拒绝。」几句话解释了一切。
第7章(2)
雪侬怔了怔,随即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对废物兄妹!」
「我说过,贵族都是废物。」
「除了你?」
埃米尔莞尔,又带着她转了一大圈,正好让雪侬瞧见几乎所有女人都在看着他们,不,他,心里不禁又酸溜溜起来。
「不管结婚与否,你都是最高级的标的物!」
看到上等货,无论已婚与否,先追到手再说,不是做丈夫就是做情夫,这就是巴黎社交界的时尚。
「我也说过,我不会找情妇。」埃米尔重申他的宣言。
「最好是。」雪侬咕哝,心里还是泡在醋桶里,牙齿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
以为他会再说什么来安抚她,谁知等了老半天却等不到下文,她不由疑惑地抬起眸子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表情肃穆、眼神专注,但视线焦点却是在她咬住下唇的嘴上,而且他那双原是深沉不可测的眸子里又在闪烁着异样的金色光辉,彷佛冬季壁炉里跳动得格外有创意的火焰。
每次他想跟她玩翻滚游戏时就会这样,就算人已经压在她身上了,从他冷静沉着的表情上,你也绝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唯有望见他眼里的火焰,才会知道他下面的某个部位又开始热血沸腾了。
他想当场证明他只对她感「性」趣,所以绝不会找情妇吗?
雪侬啼笑皆非的放开咬住下唇的牙,打算警告他音乐停了,他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小弟弟,别在大家面前出糗,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丑闻。
但在开口之前,她不经意的又舔了一下唇,谁知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使得埃米尔眼底的金色火焰更炽盛,再搭上一副很炫的钻石耳饰,保证会是最上镜头的色狼花花公子。她不禁翻了一下眼,干脆捧住他的脑袋转向大厅另一头。
该熄火了!
「喂,看看是谁来了!」
埃米尔漫不经心的瞟过去一眼,旋即收回视线,扶着雪侬的手臂,引领她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我早看见了。」
「这是上流社会的高级宴会,他们怎么能来?」
从经过的侍者托盘上取来两杯香槟,埃米尔将其中一杯放入雪侬手中。
「海德先生带他们来的。」
「看来海德先生对他们不错嘛!」
「但他还是不得不把席勒赶出银行。」
「不到三个月?」
「席勒盗用公款。」
够种!
雪侬惊叹得差点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声。「至少海德先生会继续养他们吧!」
埃米尔背靠墙,举起酒杯浅酌。「这不是问题。」
雪侬挑高了眉,又闻到浓浓的麻烦味道了。「那问题是什么?」
埃米尔又用下巴指指席勒那边。「居奈,他回巴黎来了。」
「居奈?谁?」
「弗朗叔叔的次子,席勒兄妹的监护人。」
小白脸回来了?
雪侬眯着眼遥遥打量席勒身旁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他怎么舍得回来?」对方也正好望向他们这边,虽然距离相当远,但她依然感觉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埃米尔抿了一下唇。「他不能不回来,他背着他的情妇另外找女人,他的情妇一气之下就赶走他,更糟糕的是,另一个女人是某位英国贵族的未婚妻,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被诱拐,也恼火的要找居奈决斗,居奈只好逃回来了。」
孬种!
「他会找你吗?」
「事实上,他已经来找过我了,他要我帮他找工作。」
「你答应了?」
「我不能不答应,万一他是真的有心工作……」
「好好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帮他找,不过不能在你的公司里,他没安好心眼!」
「我知道。」
雪侬仍旧遥望着那个男人,臆测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决定要再回「家」一趟。
艾克索伯伯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
想躲起来打电话不让人听见,多数人都会选择浴室,雪侬也是,她一回二十一世纪,拿了手机就躲进浴室理。
「艾克索伯伯,是我啦,雪侬。」
「雪侬?你不是回台湾去了吗?」
「我是啊,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请问艾克索伯伯你。」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呃,艾克索伯伯,你还记得埃米尔在马车事件后又出过什么事吗?」
「原来又是他的事,很抱歉,我不记得……」
「喔。」雪侬失望地垮下脸。
「不过,上星期我老婆催促我去整理阁楼,我发现了一样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家的阁楼会有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
中古世纪的酿酒器?
路易十五的酒瓶?
「什么东西?」
「我的曾曾曾祖父伊德……」
「耶耶耶,伊德是你的曾曾曾祖父?」雪侬惊呼,真正感到意外。
「没错,伊德是我的曾曾曾祖父,而我发现了他的日记……」
「他的日记?」不是吧,伊德也有写日记?
「最有趣的是,那本日记里面记载的内容并不像一般人的日记,而是记载着埃米尔曾经历过的所有谋害事件,详细的日期、经过等等,譬如暗杀事件和马车事件就有十分详尽的记载,想想,也许不应该叫它日记,应该叫它是某种纪录……」
「真的?」雪侬狂喜的跳起来,兴奋得在浴室里狂绕圈子。「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会感兴趣。」
「快,艾克索伯伯,麻烦你尽快把它寄来给我!」
「没问题,明天我要到巴黎替我孙子买生日礼物,可以顺便送到你家,不过你又不在……」
「放到我房里就可以了!」
「好,我会放到你的书房里。」
又聊几句后,雪侬挂断手机,开心的笑个不停,这么一来,就不怕又有谁要谋害埃米尔了。
但片刻后,她收起笑容,眉宇困惑地攒起来。
伊德为什么会特地去记录那种东西呢?
难不成是……
*
「伊德呢?」雪侬捉住埃米尔急问。
「地窖。」埃米尔回道,满眼困惑,不解她如此急着找伊德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