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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这样,走吧!我是为了你好。”楚毅狠心地推开她,“而且,我已经有了人。”

  他不是为了我好,他是有了人!

  甄贞脸上燥热,心底冷凉:“我不信!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

  “那是年幼无知时的一句戏言,你怎么也能当真?”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嘲弄。

  “你骗人!我不相信。”她双手捂着耳朵,深怕他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既然你已有了人,那她人呢?让我见见她。”

  “宁儿下月十五从华山来,你若是厚颜强赖着不走,届时倒是可以和她见上一面。”

  今儿才十八,离下月十五尚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哩。甄贞想都不想就说:‘“好,我等她。”五年都可以等了,区区二十几天算什么?

  “到时彼此难堪,你这是何必呢?”楚毅规劝得言不由衷,阴森锐利的黑眸覆着一层寒幽幽的光。

  “你怕难堪?因为你辜负了一个女子真心诚意的期待,是吗?可我不怕,我没有对不起谁。”望着他毁败的容颜,甄贞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坚信他的无用决绝必和这有关。

  她颤抖地把小手放人他的掌心,紧紧捏了下,低唤:“毅哥哥!”

  “不要叫我!”他暴怒而惶急地甩开她,“我已经不是你的毅哥哥。”

  “你是,不管你变得怎生模样,你永远都是我的毅哥哥。”甄贞死命地抓住他,追问,“告诉我。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王牡丹——”

  “够了!”楚毅发狂也似的将她推倒在地。这张脸是他今生永难弥补的缺憾,亦是旁人碰触不得的禁地,谁敢提起它,谁就得承受最可怕的后果,“我警告你。如果你想留下,就得学会学个哑巴,否则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杀了你。”他长袖一拂,走了。

  甄贞呆立于长廊上,偌大庭院,冷冷清清,惟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陪伴着她。

   ***

  甄贞被安排住进婢女的厢房,过着下人般的生活,楚毅非但没有特别照拂她,反而格外地折辱她。

  原先甄贞还以为会遭到冷落,给打发得远远的,万万没料到,楚毅竟指定要她负责侍候他饮食起居,非但每日得以和他见面,一天还能见上好几次。

  刚开始,甄贞欣喜若狂,揣想一定是楚毅心生不忍,才作此安排,后来才知道,根本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甄儿起床了。”这日堪堪破晓,四更刚过,晨鸡犹未啼呢,主事的林嫂就匆匆将她叫起,催促她赶紧上工,“快把洗脸水端过去,晚了少帮主会不高兴的。”

  “喔。”迷迷糊糊地稍作梳理,甄贞边打着呵欠,边急忙赶了出去,走到廊下忽而又转回头。

  “怎么啦?”林嫂问。

  “我不知道楚——呢……少帮主他睡哪间厢房?”昨儿来得仓促,今儿又起得过早,只知这一栋庞然的宅院,除此之外啥也不清楚。

  “东厢的风满楼,你昨儿去过的,记得吗?”林嫂道。

  “那是他的寝房?”他将她安排至他的寝房?可见他也并非全然无心呀!

  甄贞脑海里基地浮现那房内四周墙上所悬挂的字画条幅……

  忆前尘,魂荣牵,相思总如扣。

  相思如扣?他……

  “哎,你还在发什么呆?快去呀!”林嫂慌张地将她推往门外,陡地不知想起什么,又把她给招了回来。

  “还有什么交代?”

  ‘你不能就这样去,得装扮装扮。”她老人家虽体态龙钟,手脚却相当利落,没等甄贞反应过来,己将她长发重新梳成了一个斜向左侧,娇俏可人的贵妃害。

  “衣服也换下来。”

  “为什么?我不过是个下人,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甄贞望着镜中艳丽欲滴的自己,突然有种落难烟花的悲凄。

  烟花?唉唉唉!怎么把自己比成青楼女子了,真是要不得。如果她是烟花女,那楚毅岂不成了恩客?

  甄贞为这荒唐的念头,不禁失笑。

  “好看,好看,这样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林歧缩完成了一件得意的作品,开心地击掌称快。

  “林嫂!”小丫头在门外低唤。

  “哎哟!时间来不及了,快快快,我叫草营帮你端过去,你先到东厢房等着。”

  “这……万一让少帮主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她可不要让楚毅以为她是个懒惰虫。

  “不会的,少帮主对特别——呢,我是说,只要别让少帮主知道不就得了。”林嫂欲言又止地一个劲儿催她。

  甄贞看她一眼,了解她受雇于人,自有她难言的苦衷,是以也不再追问。横竖船到桥头自然直,假使楚毅当真不要她,她走就是,天下之大,岂无容身之处。

  ***

  房内依然昏暗,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残灯如豆,摇摇曳曳,里头的人影亦忽明忽灭,如梦似幻。

  甄贞站在门外趔趄了下,才忐忑地推开木门。他立在窗台边,肩上披着豹皮长袍,身影萧索如一夜未眠。

  将木盆搁在回石桌上,战战兢兢地拧好拭脸的毛巾,走到他身旁:“请你——”

  楚毅带着灼人如兽的黑瞳忽地转向她!

  甄贞一口气提上来,久久不敢呼出。在这样黯淡的天色中,窗外乍现即合的晨俄,照映他如盘根杂缠的脸庞,令人霎时有鬼魅亲临的错觉。

  甄贞拎着毛巾的手轻轻抖了下。如此细微的骇然,仍躲不过他凌厉足以察辨秋毫的眼。

  “怕?”楚毅冷峻的面孔嗤然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人。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水灵的小脸上,虽然林嫂只是为她薄施脂粉,却已足够让她的美更加无暇而脱俗。

  她没令他失望,五年不见,她出落得益发的亭亭玉立,艳光照人。

  倏地,抓住甄贞的柔夷,覆在自己凹凸不平的脸上,泄愤也似的磨蹭着。

  甄贞心绪一紧,无措地望着他野烈嗜血的眼。

  “现在你还想做我的妻子吗?”不等甄贞回答,他接续又道,“嫁给一个比鬼好不到哪里去的男人,每天每夜做着同样的噩梦,这是你要的?你有这么坚贞?你会信守十二岁时的一句戏言?”

  “我从来不认为它是一句戏言。”甄贞奋力想夺回自己的手,奈何他孔武有力,丝毫不肯放松,“不是男人才会一诺千金,是我亲口答应你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心甘情愿做你的新娘。”

  ‘撒谎!”楚毅恨憾地甩开她,“你明明怕得要死,何必还要说违心之论?”

  “我承认,我是怕。但这又如何?一个人的内心纯良与否,不是应该比他的外表更重要吗?我相信慢慢地我就能够接纳你的长相,并且逐渐的……爱上你。”她记忆中的他,是个至情至性,豪气干云的大丈夫,一个男人最吸引人的不就是这些?至于外貌……也许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天!她竟然心虚地不敢自问。

  “爱?”楚毅先是扬一下眉,继而斜睨着她,像听见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一般,纵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手扳过她的脸,鼻尖几乎触及她脸:“看清楚,把这张睑深深嵌进你心底,然后摸着良心告诉我,这是你爱的人?”

  “我……”甄贞觉得呼吸困难,脑中一片空白。眼前的他是一张加剧放大,比先前恐怖十倍的容颜。

  楚毅从她泛白转紫的脸上,了然她所有的伪装。再至高无上的情操,都逃不过现实的考验。她想骗谁?

  憎恨地放开她,连同桌上的木盆一并丢出房外。“滚出去!”

  甄贞立在原地,怔忡地照向他,良久方问:“如果是我呢?今天如果毁了容貌的人是我,你当如何?”问完她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拾起木盆忿然离去。

  天很亮了,朝霞自云端射出万丈光芒,将兀自清懒昏睡的大地—一唤醒。

  他因着过分的狂妄绝情,伤了一个好女孩的心。不是没有不舍,只是他必须如此。

  ***

  是夜,他又吩咐要甄贞侍候沐浴。

  “我?”这个脾气怪异的男人,又想使什么坏心眼来整弄她?

  身为婢女,服侍主人衣着饮食是合情合理,怎地连沐浴都要她效劳?未免欺人大甚!

  甄贞切齿问道:“寻常里,他也是这么作威作福的吗?”

  “不许胡说八道,咱少帮主连和师姐妹们都难得说上几句话,更甭提玩忽女色了。”林嫂护卫楚毅比护卫自己的儿子还要卖力。

  “那他干嘛还要我去?”除非他的“沐浴”仅止于抹抹脸,洗洗脚丫子,不然便是包藏祸心。他既不肯信守诺言接纳她,又命令她去做这等青楼女子才做的事,实在有够坏!

  “少帮主要你去你就去,反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对林嫂而言,楚毅的话即是圣旨,任何人都不准违逆。

  甄贞不惜不愿地接过给楚毅换洗的洁净衣裳,悻悻步向倚山而建的后院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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