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他也对公司贡献良多,打从老董事长时代到今日,将近四十年岁月的劳心劳力,有几个人的资历能比他老。
而今却被个没没无闻的小辈糟蹋,让人当成愚昧昏庸的无用老头,他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他的确倚老卖老没错呀!江暮夏心里所想的正是所有人的心语。“董伯伯,你要为我们禹瀚作主,江垂雪那个烂女人根本是以公报私,故意找麻烦,想逼禹瀚走投无路,自动求去。”
“我明白、我明白,你别急。”董至诚先安抚了没大脑的江大小姐,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子。“禹瀚呀!你受委屈了。”
庄禹瀚抑郁地不发一语,看向窗外的星空。
其实他也了解自己遇到瓶颈,一直想往外飞开拓眼界,可是他飞不出去,控制欲强的江暮夏始终掐著他不放,只要他一有动作她便全天监控,寸步不离地生怕他离开她。
这次交出的作品确实差强人意,他已经创作不出流行所要的时尚感,勉强画了几张,敷衍交差。
虽然自省到自身的退步,可创作者傲心本就很强,被个学理工的门外汉那样毫不留情的批判,要他能坦然接受真的很难,他也有他的骄傲在。
“你死人呀!董伯伯在问你哩!干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难道你就不气姓唐的小子嘲笑你过气?”江暮夏由椅子底下狠踹了男友一脚。
“过气……”他苦笑著,眼神落在遥远的不知名处。“我的创作已失去生命力,缺乏活跃的动感,时尚圈不会对死的东西感兴趣。”
“什么死不死,你给我争气点,我的男朋友不能输人。董伯伯,你得帮帮他,别让江垂雪老压在我们上头。”同是江家人,怎能厚此薄彼。
她怨父亲的偏宠小妹,对他们兄妹反而不闻不问,多年来比孤儿还不如,看尽别人脸色生存才得那么点好处。
“放心,董伯伯不帮你们还能帮谁呢!年轻人最怕的是失志,禹瀚呀!别垂头丧气,希望永远都在。”该进行下一步了。
董至诚有计划地拉拢对现任执行长不满的人,表面上他是被推举出来的公道人,实则处心积虑地安排今日的会面,不管彼此的立场是否对立。
他在公司里还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随时都能瘫痪公司的正常运作,他在等待最佳时机出手,好一举攻下执行者宝座。
且他手中握股百分之三十,其他的小股东也被他一手掌握住,如果能把江家的股份也拿到手,那他就更有恃无恐了,将艾黛儿变成他的。
“董总,你也别说温吞话了,指点我们一条明路,那小子逼得我快跳河了,你想个主意让他把钱吐出来。”什么东西嘛!居然说她花钱太快,不许老头子的女儿再纵容她无节制的花费。
继母也是母,也有奉养的责任,要个三、五百万来当家用很过分吗?
“明路呀!”董至诚故作思忖地抚摸下巴,好像她的要求令人为难。
“别再犹豫了,总经理,说不定他下一个开刀的人就是你。”没耐性的许茂财一挥手,要他快刀斩乱麻,不用多作考虑。
江暮夏跟著帮腔,“是呀!董伯伯,你也不想临老失业吧?最近工作不好找,而你年纪也不小了……”当大厦管理员都不够格。
“对对对!给那臭小子好看,也不想想本少爷看上他是他的福气,还敢拿乔……”
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吐口水,一开始的平和场面已经有些失控,这边开骂,那边气吼,每个人都有所不满,气愤难消地越说越大声,不平的情绪也越飙越高。
见时机成熟的董至诚清了清喉咙,敲敲半满的杯子,要求一室吵杂的声音暂停一会,他有话要说。
“其实关键在一个人身上,若没有那个人,今天大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没错、没错,从那小子来了以后,我没一天好过。”许茂财率先发难。
“嗯!就是那个祸害,害得我连打牌的手气都变差了。”手头紧的宋映慈也恨极了继女身边的小跟班。
异想天开的江暮夏兴奋地拍著手,“找人做掉他,以绝后患。”
众人一听,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肃杀神色,觉得这是个险中求胜的好提议。
失踪人口何其多,少个一、两人有什么关系,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佯装不知情不就得了,谁会查到他们头上。
杀人,快速而简单的解决方式。
“咳咳!我有个更好的建议,不用杀人,你们不妨听听……”
一群蠢才,居然短视得动了杀念,难怪成不了气候。眼中精光暗掠的董至诚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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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白光掠过随即是黑暗袭来,昏昏沉沉的江垂雪扶著发疼的额,慢慢地睁开视线模糊的双瞳,腰上的疼痛让她差点又昏厥过去。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呈现跳跃式,片片段段不甚清楚,有时是一个画面,有时是一句话,甚至是一张面孔。
大口呼著气,动作缓慢地坐起身,她将头置于两膝之间低垂,勉强地让自己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她和晨阳上山拜祭父母,看到海芋田想下去走走时,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孩突然出现,自称是晨阳的姊姊,拧著他耳朵要他回家打扫、拖地,说家里的衣服堆到发霉没人洗。
第一次看他那么狼狈,哇哇大叫不敢反抗,反倒是他大姊修养极佳的向她道歉,指家有孽子难管敦,等她带回去剥一层皮后再还她。
怔愕之余,两人消失在面前,怅然若失的她有点无法自处,少了一个人在身边不知道竟会那么寂寞,几乎要吞蚀她的心。
然后呢,她又做什么?
“我回家了……不,不是回家……是往山里走……有庙……不对,是民宿……”她还点了一杯香浓咖啡看风景想转换心情。
想到这里,江垂雪的记忆为之中断,隐约中有人在跟她说话,她不知回了什么,那人用长条木棒往她身上一挥……
噢!好痛,摧人心肺,痛得无法直起身,像热油倒在后腰,烧灼的痛感蔓延整个背,让人连呼吸都觉得痛苦难当,几近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谁伤害了她?她又在哪里?为什么她头痛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蓦地,门被拉开,一道光由门外透入,她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却看不清楚靠近的人是谁。
“雪儿,不要出声,安静地听我说,你被绑架了,待会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你不要担心。”
咦,这声音、这声音……好熟,她认得声音的主人……“禹瀚?”
“嘘!小声点,不要让外头看守的人听见,我是偷偷溜进来的,不能被人发现。”庄禹瀚压低声音,轻手解开她脚上的尼龙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出现的时间点太奇怪了,启人疑窦。
昏暗的光线遮去他眼底的落寞。“别问,我先带你出去。”
“为何别问,我……噢!疼……”好痛,身体快要痛裂开了。
“怎么了?”他紧张地扶住她的手,不敢随便扯动她。
“我……我好像受伤了……”不行,太痛了,她没有办法移动。
“什么?!受伤了,严不严重?”他忘了两人已不是情侣,急忙地要掀开她的衣服一瞧。
察觉他动作的江垂雪按住掀衣的臂膀,摇著头。“不碍事,你帮我通知晨阳,让他带人来救我。”
他一怔,面露阴晦森然的神色。“我就不行吗?就算你不再爱我,我们还是朋友,你有必要舍近求远的推开我?”
他是做错事,但不表示会一错再错,优柔寡断是他性格上一大缺点,才会让两人渐行渐远,筑起一道横亘其中的高墙。
“我……”她默然。
人在危急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不假思索的喊出男友的名字,是因为信任,她相信他会不顾一切地救出她,只因爱她。
而对庄禹瀚,她怕欠下一份人情吧!在她无法回报他想要的感情时,她不想两个人有太大的牵扯,免得日后见面不自在。
“我是对不起你,但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虽然错已铸下,我还是希望能有所弥补,暮夏的爱毁了我的人生,我已经没办法再忍受了。”到此为止,他愿面对所有后果,即使身败名裂。
“你想怎么做?”原谅才能继续前进。
“我要跟她分手,然后出国进修,三、五年内没有成就绝不回国,你会等我吗?”他仍抱著一分希冀。
顿了顿,江垂雪将手覆在他手背。“我有男友了,我很爱他。”
“可是他年纪比你小,你不怕他变心吗?”他完全不看好这段感情,分开,是迟早的事。
“怕。”她噙著温柔的笑意,眼含深浓的爱。“可是怕又如何?我还是爱他,爱会让人变勇敢,我想试著和他走下去,直到我们不想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