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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倚青会这一个取代腾玥格格身分的任务,已将翔韫与聂云棠两个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命运,带入不可预知的未来当中……

  ***

  当曙光透过窗棂投入朦胧的亮光时,聂云棠便醒了。

  以往在“倚青会”时,她会早起练练剑、打打拳,来到豫亲王府后她早起的习惯没改,却只能睁著眸,百般无聊地躺在榻上。

  唉!这腾玥格格可是文弱女子,哪像她是个拿刀持剑、凭著一身武艺保护自己的江湖女子呢?

  想著这几日的夜晚行动,搜寻下来仍是一无所获,聂云棠紊乱的思绪竟也在模模糊糊之中,被睡意所取代。

  待她起身瞧了瞧天色才发现,都快过辰时了。

  “天!再这么下去,真会养了身懒骨头。”

  她懊恼地嘀咕著。方下榻,一直守在寝屋外的婢女闻声立刻端著水进屋,准备伺候她梳洗、换衣。

  梳洗后,婢女开始灵巧地替聂云棠梳头、挽髻,突地婢女伸手想取下她耳上的白玉蝴蝶的耳环,疑惑地喃著。“咦!格格几时有这白玉耳环?”

  聂云棠凌厉瞥了她一眼,婢女被吓得震掉了手中的玉梳颤声说道:“奴婢……该死。”

  语落,怕她又要伏地赔罪,“咚、咚、咚”地磕起头来,聂云棠叹了口气,软声道:“起来吧!”

  “谢格格。”

  见婢女打直身,她回过身,眼底却映入翔韫神清气爽的模样。

  “这么早?”他扬起一贯儒雅的笑容。“昨儿个说了要带蜜金枣让你尝尝鲜,谁知道一转身便给忘了,最后还是把蜜金枣给带回府了。”

  瞧他傻愣愣的模样,聂云棠的唇角竟泛起了微妙的笑意。

  “你梳洗好了吗?”他突如其来丢出一句话。

  聂云棠扬了扬眉,觑了他一眼,回过身让怔在一旁的婢女继续为她梳头,冀望她冷漠的回应能让他打退堂鼓。

  “我等你。”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聂云棠没答话,透过铜镜,看著婢女麻利地将她那软若丝缎的发分成两绺,仔细梳了两条发辫垂下。

  她五味杂陈地看著铜镜里映照著的自己,微微走了神。这是满人女子尚未嫁人的打扮,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一股丽质天生的清雅。

  只是任谁都看不出,她现下正处在“人前显贵,背地受罪”的状况当中。

  这时翔韫微怔的身形拉回了她的心绪,她不解的眸光正巧与铜镜里的他相视。

  聂云棠的心没来由地一颤,翔韫的眼神虽然温和,却让她没片刻宁静。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中交会太久,霍地,他闪神的眸光率先恢复原有的清朗,接著若无其事地笑道:“今儿个天气好,我带你到外头走走。”

  “我不出去。”

  “不成,我可是被赋予重任。”翔韫浅笑望著她,说得坚定却又轻松。

  其实她另有想法,休养了几日,她本想到“汲心阁”走走。

  她怒瞪了他一眼,不知他向来便是如此霸道。“我不是小姑娘,不用你陪。”

  他脸色一沉,半晌才不以为意,幽幽地笑开。“那就当你陪我。”

  聂云棠怔了怔,一梳好头立刻徐步走向他。

  今天他身著墨色丝绸小衫,外罩一件玫瑰紫的巴图鲁背心,头戴黑缎宝石小帽,一条粗细匀称的辫子俐落地由脑后直垂腰间。

  瞧著他挺拔的身段,聂云棠没由来地一恼。“你非得要叨扰我才开心?”

  “怎么说的这么伤人?”翔韫敛眉努了努唇,一脸受伤。

  事实上老福晋为腾玥格格异常的转变,同他聊了些体己话,他们都把她莫名的转变归咎为卧病过久。

  他和腾玥格格的感情不错,老福晋自然将满心希望寄托予他。

  聂云棠冷冷嗔了他一眼,这一刻,竟发现他眸底流转著一抹让人难以看清的异样光采。

  哼!这看似斯文的男子心怀不轨,非奸即诈!

  不待她反应,翔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拽起她的手笑道:“瞧!厨子都帮咱们备好食篮了,可别辜负大家的盛情呐!”

  食篮?他几时变出了个食篮来?

  “喂!你到底想怎样?”她挣扎著,怎么也没想到他看似文弱的身形,手劲竟出奇的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走好哦!跌倒了可别奢望哥哥抱你。”

  “你敢抱我,我打断你的手!”一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他激得口不择言,她陡地一怔,气得直想踹他一脚。

  她紧抿著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好弥补失言,翔韫却毫不在乎地朗声大笑。

  他得意的朗笑,随著秋风带起彼此的衣袂,交错模糊了两人渐远的身影。

  聂云棠被他紧紧拽著,被动的脚步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她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

  京城郊外,秋风带起一地落叶,寥寥芦花在苍凉的风里微微晃晃,波动连成一片绵延的白浪,与粼粼荡漾的湖水翩然相映成景。

  走出了深宅大院,聂云棠直直打量这眼前的美景,竟忘了方才同翔韫赌气的不快。“就像下了雪一般……”

  她话一落下,始终立在她身侧的翔韫却没由来一怔,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聂云棠一颤,奇怪地看著他。“怎么了?”

  他冲著她笑道:“你还是没变呐!”

  聂云棠瞥了他一眼,不单纯的心思机警地揣测起他话里的意思。

  “以前一到秋天,你就爱拽著我到这儿看芦花,甚至呆呆的错把白茫茫的芦花絮当雪,直嚷著说下雪了、下雪了;我纠正你说那是芦花雪、不是雪,你倒还同我闹脾气呢!”

  他不会忘记,在西风夕阳下,瘦瘦小小的腾玥就像与秋阳撒娇、陪西风玩耍的芦花仙子,那随风摆荡的身影总惹人怜爱。

  她嗔了他一眼,嘀咕了句:“我哪有那么笨?”

  “不止笨,还霸道哩!天黑后,你还直嚷著要捧著大把芦花雪回家,真是任性、刁蛮到了极点。”

  听著翔韫回忆的欣喜语调,聂云棠恍恍惚惚地思忖著他的话,心里竟扬起一股莫名的妒意。

  翔韫所说的过去,是他与腾玥格格的回忆,是她未曾经历过的片段。登时,四周突然变得寂静,唯独风抚动枯叶所发出的簌簌声响。

  像是沉默太久,翔韫先开了口。“别顾著说话,厨子准备了一盅鸡汤白粥,还备了几样你爱吃的桂花蜜糕、栗子糕等甜食……”

  他的话未尽,一阵冷风迎面扑来,两人忽觉鼻端一阵痒,竟同时打了个喷嚏。

  万分尴尬地面面相觑,翔韫俊雅的脸上挂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片刻便优雅地吟道:“对妆台忽然间打了个喷嚏。

  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个信儿。

  难道他思量我刚刚一次?

  自从别了你,

  日日泪珠垂,

  似我这等把你思量也,

  想你的喷嚏常似雨。”(注一)

  聂云棠抬起头,错愕地瞥了他一眼,像翔韫这种受满人教育的王室子弟,怎么会懂得这些逐渐衰微的明代小曲呢?

  而他竟还能朗朗吟诵出,真不知这翔韫贝勒读的到底是什么书?

  “你念书念傻了?”她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心里漫开一股诡异的波动。

  这首明代小曲,说的是世上痴情的女子,怎么会不希望情郎对她的思念能更多更深呢?光一个偶然的喷嚏,女子也会把她想像成情郎的思念所致……翔韫怎能随随便便就拿来打比方!

  没好气地朝他软斥一声,她吸了吸头鼻,内心不禁暗叹,若不快点找出名册、结束任务,她很快就会在这一方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养成一身娇贵。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聂云棠回过神,尴尬地甩开他不知羞耻黏著她的大掌。“谁同你害相思、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罢,不同你争了。”翔韫略耸宽肩,好脾气地笑著。

  聂云棠气得鼓起腮帮子,不明白她怎么在瞬间成了胡闹、耍脾气的一方了?

  “过几天腾铎就要回来了,你得快养好身子。”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翔韫重新拽起她的手,温柔地开口。

  一听到腾铎的名字,聂云棠心一紧,急忙地定神问道:“他……我哥就要回来了?”

  他颔了颔首,取出了帕子让她坐下后,开始为她打理起吃食。

  聂云棠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惶惶然。腾铎回京少说也要几个月,她可得加把劲,尽快拿到名册呐!

  “来,韫哥哥喂你喝粥。”翔韫端起汤盅,优雅地揭起碗盖,朝著她眨了眨眼。

  听到耳底落入的笑嗓,聂云棠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这粥要趁热喝。”怕她烫口,翔韫甚至轻轻吹凉汤杓中热呼呼的白粥,那一气呵成的动作自然至极。

  聂云棠翻了翻眸,一想到这家伙俨然把她当成奶娃娃在哄,她不由得遍体生寒。

  她终于深刻体认到,腾玥格格果然是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千金娇躯。

  皇上宠她、皇太后喜欢她,连眼前这一个卓尔不凡的翔韫贝勒也对她疼惜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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