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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眉犹豫了半晌,水叮叮才顺从地打开木盒。

  一打开木盒,果然看到一把小伞灯,静静地躺在木盒中,伞灯的提柄,还隐隐可见上头刻着个凌字。

  凌……这代表什么?

  头一回见到这把伞灯,水叮叮无所适从,更加心乱如麻,不由怀疑一把伞灯,如何能让她解开身世之谜?

  她还没来得及细思,古老爹又撕心裂肺般的咳了起来。

  水叮叮慌忙的轻拍古老爹的背,不安地急嚷。“别说了!我不要认祖归宗,我只要老爹活着!”

  缓了气息,古老爹面色如纸,呼吸微弱地合上眼,轻喃道:“傻姑娘,生死有命……答应老爹……让我走得安心……”

  古老爹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但他在世间唯一挂念的只有此事。

  “不应、不应!”水叮叮红了眼眶,倔强的不让泪珠掉下。

  她知道,一旦答应了,古老爹便会彻彻底底抛下她,让她真的成了孤苦伶仃、无所依靠之人。

  此时古老爹的神智已恍惚,双眸沉重的睁不开了。

  “命定皆有数……要认祖归宗……”话未尽,古老爹的魂魄已离。

  搁下心头重担,古老爹终是咽下最后一口气,了结这郁抑不得志、风雨飘泊的一生。

  瞅着他断了气的模样,水叮叮犹是自欺欺人的颤道:“老爹,叮叮已经找到差事了,可以自己赚银两,咱们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叮叮有能力可以养你了……你别抛下我……”

  想起江慎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断叨念着,直到古老爹握着她的手松了开,她才猛地回过神。

  一股莫名的恐惧紧捉住她,她哭喊道:“老爹……你和叮叮说说话?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

  没有勇气面对死别,她泪眼迷蒙的摇晃古老爹的手,反覆的哀求。

  纤瘦的小小身子无助的颤抖,任凭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那个宠她、疼她的古老爹,却再也不可能回到她的生命里。

  第4章(1)

  清晨的寒风飒飒,江慎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拖着颤巍巍的脚步回到衙门。

  仲泽春一见到江慎,急忙迎上前。“头儿,你这一整夜上哪儿去了?”

  “我遇上燕天煞,被他的暗器所伤。”江慎面如死灰的扬唇,接着又道:“去把段莫争找来。”

  遇上水叮叮这小穷鬼,能帮他包扎暂时止血已是万幸,他可不奢求“他”能再为自己的伤口上药。

  “这燕天煞生性卑鄙狡猾,武功又高,莫怪会成为各府衙头痛的人物,应该让大人再加派人手,全力把这恶贼缉拿归案才是。”仲泽春义愤填膺地说。

  “只要他还留在平波县,就不怕无法将他绳之以法。”江慎吃力的迈开脚步,缓缓往内衙院落走去。

  衙门里的内衙院落本是县大人及其家属的住宅,但由于县令尚未娶妻,因此特别拨了院落外的几间厢房,做为衙差轮班休息之处。

  仲泽春瞧见江慎的身子摇摇欲坠,连忙搀住他进内衙,并吩咐杂役传唤府衙大夫。

  一刻后,段莫争背着药箱悠然出现,见到伤者是以武艺见长的江慎时,忍不住打趣道:“这种情景还真难得,是哪个贼寇这么大胆,连江捕头的命也敢取?”

  段莫争是平波镇里的大夫,自小与县令慕晚云一块长大,因此当慕晚云踏上仕途,光宗耀祖的回到平波县就任后,他就直接成为衙门专聘的大夫。

  这些日子,衙门差役在平波县内维持治安、惩治犯罪,偶尔他会被传唤上衙门疗治,但见江慎受伤,可是头一遭呢!

  江慎拧眉瞥了他一眼,额角发胀泛疼。

  平波县衙门怪才不少,却是物以类聚,全都是些过度古道热肠之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愈来愈不讨人喜欢?”江慎冷睨了他一眼,双手俐落的脱去身上的公服。

  放下药箱,段莫争不以为忤地笑道:“大夫本来就不讨喜,要是常见到我,更是不妥喔!”

  段莫争话一落,一见裸着上身的江慎,不由怔了怔,始终杵在一旁的仲泽春则是忍俊不止。

  “怎么了?”见两人神色有异,江慎问道。

  段莫争语带保留的道:“很精采。”

  除了江慎裹着素布的胸膛外,其他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炭灰的痕迹,炭灰就着他身上的疤痕,连成一张鬼画符,明显是为他包扎之人,把他的胸膛当画布。

  低下头打量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炭灰痕迹,江慎冷冷皱了皱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个水叮叮给他的感觉忒是古怪。

  “他”的面貌清秀,不说话时,还有一丁点的文人气息,只是一张嘴不得了,不但缺乏教养,还得理不饶人。

  而且“他”的态度有问题,他都大方的不追讨、计较被“他”扒走的钱袋,但那家伙对他的态度却总像点了火的剌猬,实在教他莫名其妙。

  “头儿,你不会正想着人家吧!”见江慎难得出神,仲泽春窃笑地问。

  其实“思春”是比较贴切的形容词,但他没胆说出口。

  仲泽春脸上的表情太暧昧,惹得江慎想一拳打掉他俊脸上的笑容。

  他对水叮叮是有股莫名的感觉,但……绝不会是“断袖”之情,至少目前为止是如此。

  “兄弟,你是不是太闲了?”沉默了好半晌,江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仲泽春收起笑容,垂下肩膀,就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段大夫,我把咱们家头儿还给你了。”

  说罢,仲泽春识趣地迅速退下。

  “他不是我的。”段莫争忍不住噗哧一笑,压根儿不明白仲泽春为什么溜得这么快。

  替江慎擦去身上的炭痕后,段莫争开始拆去他身上的素布,准备换药。

  “伤多久会好?”

  江慎身上的伤口深得教人触目惊心,能带伤独自走回衙门,这种非常人的耐力实不容小觑。

  “这么大口子,怕是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段莫争思酌片刻才开口。

  “这么久……”江慎暗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受伤的感觉。

  傍晚,苍茫的晚霞燃尽最后一丝绚丽,秋风带来几片飘落的残叶,在落叶萧瑟中,加深了秋的气息。

  踽行在秋意寂寂的街头,水叮叮木然的往平波县府衙走去。

  古老爹去世的那一日,她用破棉袄裹住古老爹的身体,守在他身边哭了好久,却也忧愁着如何办理古老爹的后事。

  身上没有银子,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能再为古老爹张罗?

  烦恼了多日,江慎那一日的话教她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江慎真是个信守承诺的汉子,给她一份正当的差事,暂且不管往后她是否能够衣食无忧,但至少眼前古老爹的后事能有着落。

  思及此,她强打起精神,顾不得自己当初断然拒绝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攒在怀里,才赶到平波县的府衙找江慎。

  只是事有不巧,听衙门的杂役说,江慎受了伤,为了疗伤,已经有十多日未回衙门。

  仰头看着衙门檐顶覆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水叮叮的心不由得感到莫名悲怆。

  看着她脸上哀伤的表情,杂役好心地问:“需要为你传个口信吗?”

  她轻蹙眉,摇了摇头。“有些事我得亲口和他说……我上哪里可以找到他?”

  杂役怔了怔,有些诧异竟有人不知道江捕头住在哪儿。

  见他久久没回应,水叮叮的心直往下沉,难道这辈子她真注定永无翻身之日?

  在她彻底绝望时,杂役这才又开口。“不远,江捕头就住在十里巷口底,并不难找。”

  水叮叮回过神,露出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向杂役道了谢,转身,朝十里巷走去。

  江慎虽然因伤在家休养,但与他私交甚笃的慕晚云还是常到他家叨扰一番。

  这些日,慕晚云因着县令的职责,开始与江慎商议拟定缉捕燕天煞的计画。

  待两人商议完毕,站在门边的江家管事老安伯,这才上前打扰。

  “爷,有个小爷在门外候着。”

  俊眉微拢,江慎若有所思,他独来独往惯了,会上府里拜访之人,屈指可数。

  “门外?”倏地,他的脑中闪过一张总是气呼呼的俊秀脸庞。

  “是。那位小爷穿得‘轻便’,坚持不入府内,人已经在大门外候了爷几个时辰。”老安伯有些懊恼,酌量着语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怠慢了重要的客人。

  轻便?思绪豁然开朗,江慎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隐约猜到来者是谁了。

  虽然老安伯语带保留,但由他的简述当中,他直觉联想到那个自卑又自傲的水叮叮。

  这个呆头,天候虽不至酷寒,但真留在屋外,怕是不过半刻,便会被冻得手脚冰冷吧!

  他思索着,脚步已不自觉移向前厅,走向大门。

  “既有访客,今儿个就不叨扰了。”随着江慎穿堂过院,慕晚云看着江慎脸上的神情,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

  “本来就不打算留你。”江慎瞥了他一眼,说得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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