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粗心大意,却永远不会忘记有关薄荷的大小事,长此以往,他不吃飞醋也难。
「我绝不会把你送给人的。」她摇头兼摆手地宣告,「我当时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你和杨仲南不同,一定能让她幸福,如果你又能接受她……」他这样瞪她,实在令她说不下去。
「妳从哪一点看出来我能给她幸福?」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你属龙啊!」她脱口而出,看到他错愕荒谬的神情,连忙捂住嘴。
太迟了,斯文的脸黯沉一半,另一半泛着愠火,他跨步伸手将她外套取过,直接替她穿上,拉起她并往玄关推。
「你想干什么?」他们待不到一小时啊!
「送妳回去。」
回答得太干脆,浇得她一头雾水。「为什么?」她说的是实话啊!
「因为,」缓慢地咬牙。「再待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和妳亲热。」
「我……不反对啊!」这表白已经突破她的尺度了。
「可惜,我拒绝和一个死守秘密的女人亲热,说不定有一天,她因为那个秘密而不知去向,让我夜深人静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可不是件妙事。我看这阵子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妥当,等妳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喂!你不能这样──」她跳脚。他真的把她的鞋从鞋柜拿出来了,车钥匙也握在手里。真很啊!「现在真的不能说嘛,我爸会宰了我!」
「做一个孝顺的女儿是好事,我当然不能勉强妳,妳好自为之。」他露出招牌笑容,体贴地替她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是吧?」她欲哭无泪,眼看人都被推出大门了,她跺了跺脚,咬唇瞅着展开强势魄力的他,幽幽叹了口气。「那你……如果……可不可以……」低声咕哝了几句,他几乎听不全几个字。
「来,大声点,这里没有别人,妳想告诉我什么?」扶起她下颚,语调刻意温柔,耳朵俯近她蠕动的唇。
不信她如此密不透风,她人都可以给他了,足见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可抵数十个秘密。
「我是说,」她吞了吞口水,实在是非份要求啊!「如果你坚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可不可以答应我,暂时别再相亲?」
「薄芸──」
*
不过几天,迷你花园里的花草似乎适应了新的家,各自有了新生命,努力往上爬窜,枝芽迎风招展,绿草扎根茁壮。每天踩在小石板上,置身在逐渐热闹的绿意里,彷佛看见了赐予它们新生的那双修长的手,掘土修根的模样,暖意和酸意一起在心口泛滥。
「你不是好人吗?好人干嘛那么小气?」边浇水边咕哝着。「我也不愿意啊!可是我不能再冒一次险,都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
顺手剪除多余的花苞,她对着花蕊道:「瞧他心肠多硬,真的不来找我了。真倒楣,你们说我没事谈个恋爱找麻烦干什么?你们说啊!我还以为自己中了乐透了呢!」
「那个……大姐……」怯生生地扯她的袖子,「店长出去了,妳可不可以到前头帮一下忙?」小贝惊疑不定,薄芸是在跟花说话吗?
「出去?去哪?」没听薄荷说起啊!
「帅哥又来找店长了,我的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啊!羡慕死人了!店长太酷了,不对,是太不给面子了,大放送吔!买一杯茶送一朵玫瑰,不到半小时送掉一半,帅哥看了火冒三丈,把店长找出去谈判了!」讲得眉飞色舞。
「什么?」她放下花洒,三并两步跑到吧台,杨仲南的跑车早已不知去向,她颓然地望着空荡荡的路面,又急又气。
只剩一个星期,薄荷生日就快到了,她益发神经质,难得休假也不敢随意出门,不是对着花叶长吁短叹,就是帮着外送,唯一不能阻挡的,就是薄荷的转变。
情变前如飞蛾扑火般爱着杨仲南的薄荷,对付回头的男人毫不留情,除了发挥毒舌功能、当众泼茶、把跑车轮胎刺破,还严正拒绝曜明公司的外送服务;不可思议的是,杨仲南越挫越勇,继续上门,让员工们天天精神抖擞地欣赏连续剧。只有她私底下胆战心惊,深怕那两个冤家擦枪走火,闹得不可收拾。
「大姐!」小贝碰碰发呆的她,「五号桌指明要妳送,端过去吧!」
她挑眉。「为什么?这里又不是酒家,谁送不都一样?」她探了一下头,高大的植栽挡住客人的身影,看不清是何人。
「谁知道?」小贝摊摊手,「大姐,妳脸很臭,快笑一笑,别吓跑客人吶!」
两杯茶代表两位客人,她只是偶尔客串跑堂,很少在店面出现,谁会故意神秘兮兮到茶坊找她?
转个角,客人露面了,她恭谨地放下茶水,弯腰致意,「两位,欢迎光临,我是薄芸。」
是陌生人啊!看来像是一对夫妇,年约六十几,穿戴不俗,从头到脚梳理整齐,明显地生活水准层次不低,女的笑容满面,珠光宝气;男的相貌威严,目光炯炯,两人皆毫不掩饰地打量她,再面面相觑。
「两位是否指明找我──」
「我是章震南,这是我内人。」男人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完毕。「薄小姐请坐,我们谈谈。」
她依旧迷惑,但男人气势凌人,周遭宛如他的地盘,气定神闲地指点她就坐。
「请问我们是否见过?」
她还在努力搜寻记忆,章震南劈头便道:「没想到相来相去他竟然相中了妳!也罢,起码是个好手好脚上得了台面的女人,我虽然比较中意昀芬,但没办法啊!人人都觉得志禾随和,只有我们做父母的知道他事事有定见,不过是不想让我们伤心,才配合我们的意思罢了。」
闻言心惊肉跳,怔怔傻眼,她一点二的好视力竟没看出章志禾的秀逸五官和章母同个模子印出,只有身架骨和章父九分近似。
「原来是伯父、伯母,失敬!」她起身哈腰,暗叫完蛋,她只穿了T恤、短裤,是章志禾最感冒的扮相,这下未出招就扣分了。她没遗漏章母盯着她胸脯的诧异目光,真想干脆滚到地上装死算了。
「不必客套。」章震南挥挥手,「这孩子三十出头了,时不时还是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现在年轻人想的,我们很难理解,我们要求不多,他爱做哪一行随他去,唯独婚事,他可不能表里不一,敷衍我们。我还没老,知道现在年轻人的花样百出,在我章家,可不能有这样的事!」说得斩钉截铁,她听得一知半解。
「是这样的,薄小姐,」见她未开窍,章母接力解释,「志禾和我们说了,他有了喜欢的对象,就是薄小姐,我们虽然半信半疑,但派去的人说你们来往密切,他的确没撒谎,昀芬的事很可惜,我们本来想尽力撮和他们,昀芬本人也有意思,但志禾并不积极,直到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们一些事,我们才同意他的选择,今天特地私下来看看妳。」
原来,他所谓要和两老说清楚的事,就是他们之间的事啊!他早就认定了她,并且公告父母,为什么还要和她冷战呢?实在不像她印象中的他啊!
她喜上眉梢,直问:「呃,请问是哪方面的事?」哎,真是扼腕!她实在想不出最近做了哪些令人称道的事能击败劲敌蔡昀芬,令二老对她改观。
「就是──」两老彼此又对看一次,章震南使个眼色,章母对她勾勾手,暗示她凑上前去。「妳为了志禾,三番两次上仲南那孩子的酒吧找他算帐,听说有一次让他躺了好几天,另一次让他眼睛挂了彩,他头伤那次我们不清楚是否和妳有关,总之,仲南很少再见志禾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他们俩感情好我不反对,但──」嗓子压得更低,「总没法好到能结婚生子吧?」
「嗄?」没想到一间小酒吧的八卦流言传诵威力如此之大!
章母拍拍她的手,「妳积极争取志禾的态度我们很欣赏,志禾个性温和,人又善良,老被仲南牵累,章杨两家关系很深,我们不好说什么,如果因为妳的出现,让志禾正常结婚,有正常家庭,我们就放心了。」
她终于能体会章志禾的心情了,不断的相亲证明自己爱的是女人很辛苦吧?
「伯母,其实我们根本──」还未论及婚嫁啊!但若照实说了,两老对蔡昀芬重新燃起信心呢?自私一点、自私一点,她可不要又将他拱手让人!
「我到外头走走,妳们再多聊一会。」章震南四平八稳地站起来,利眼扫视店内一圈,忽然道:「妳这家小店,还供这么多新鲜玫瑰装饰,是不是太浪费成本了?」说罢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她呵呵干笑两声,要是让章震南知道那是杨仲南的杰作,想必会大大抓狂吧?「薄芸?我可以叫妳薄芸吧?」章母再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