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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我妈和我姊在家里哭!」没有她在,妈妈和姊姊一定慌得不知所措,她必须赶回去安抚她们。

  「我载你去,地址给我。」

  她报了地址,跟着火燎原上车,气愤地做了几回深呼吸,抹抹脸,冷静不?下来,继续轰炸:

  「他到底想怎么样?!不赌会死是不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是错的吗?!老让太太女儿替他收拾善后,他就不能少惹点麻烦,安安分分些吗?!每次他一闹出事,我就会巴不得他干脆出去被车——」

  火燎原捂住她因怒火攻心而口不择言的嘴。「乐乐,别说出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那句话,她不是出自于真心,只是想逃避眼前的混乱及制造混乱的人,他知道,而他更清楚若是陶乐善将那句狠话说齐全,她一定会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海的。

  陶乐善闭着眼,他温热的大掌还贴在她唇上没走,她咬着唇,倔强地直视前方,锁住正逐渐模糊视线的薄雾,不让它汇聚成雨。

  他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掌,才正要移到方向盘上,她突然快手捉住他,不让他走,火燎原没有看她,伯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太多同情而让她恼羞成怒,但敏锐的听觉可以分辨出她的动静,她静静没说话,但抽鼻的次数开始频繁。

  火燎原将她抱在怀里,没被她抓住的左手轻抚着她的发尾、颈子和耳壳,轻声在她耳边说:「乐乐,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我不会跟别人说,这是秘密,如果你觉得连我都不准看见,那么我把眼睛闭起来、耳朵捂起来,你不用害怕丢脸或没面子,不要逼自己强忍。」

  呜……她更用力咬住唇,只泄漏出虚弱的一声。

  他捺着性子继续哄:「没关系,我会等你,你慢慢来。」

  呜呜……

  不能哭的,因为她一哭的话,妈妈和姊姊就会更加手足无措,家里已经一团混乱,总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和清醒,所以她都不允许自己哭的,哭又不能让债务减少,也不能让债主大发慈悲不要她们还钱,那么没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她不屑做,她宁可把哭泣的时间拿来做些更有帮助的事情。

  呜呜呜……

  气死她了,臭老头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让她收拾呀?!她真的很不想再管他死活,真的想让他尝尝自己搞出来的苦果,真的想对他见死不救,真的真的——

  呜呜呜呜……

  他现在被押走,要是她们母女三人筹不出钱,他知不知道他可能会饿上一个礼拜没饭吃或是被活活打死呀?!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不要让家人替他操心这又担心那的呀?!

  鸣呜呜呜呜……

  他以为她们一家人会希罕他赌赢后买回来加菜的东西吗?!她们才不希罕,她们情愿他是用劳力工作领到的薪水买些简单的卤味小菜,她们就能吃得很满足很快乐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回不来怎么办?!要是没办法把他救回来怎么办?!

  她有那个能力吗?她还能遇到盐酥鸡伯伯那么好的人愿意帮助她,让她渡过难关吗?若是没有呢?这一次要是过不去怎么办呢?

  陶乐善哇的猛然大哭,所有在心里走马灯一般快速奔跑的埋怨愤怒担心害怕终于压抑不住,一古脑地倾泄出来,而且这么一放纵就再也抵挡不住。

  火燎原松口气,他不怕她哭,只怕她不让自己哭。

  她赶着想回去安抚妈妈和姊姊,却忽略她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平抚,她忍着不哭,将双拳抡得那么紧,咬着下唇的力道那么不留情,用咆哮掩盖恐惧,以为竖起全身的刺就能让人以为她够坚强,她哪里有呀?她娇小、敏感又脆弱,都没有人看见她肩头常常颤着,她对未来没有安心过,又逼着自己勇敢面对,她几乎快被压垮,疲累得让他想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支撑一些重量,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勉强。

  「乐乐。」他叫她的名字,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短发,没有其他的安慰,没有阻止她掉泪的安抚,就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举动。

  她把他抱得更紧,双臂环在他腰后,十指缠成小结一样,贪婪地依赖着他,半边脸颊全塞进他的胸口,贴得没有半点距离,大把大把的眼泪濡湿了黑色衬衫,那部位正是最靠近他心脏,她在哭,让那部位揪紧疼痛。

  抖动的肩终于在八分钟后缓缓平静下来,海啸过去,一切开始走向风平浪静,但她环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松力道,还是贴着他的胸口,让他稳健的心跳陪伴她收拾情绪。

  不哭了,却也舍不得离开。

  「好一点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脸颊摩搓到他的衬衫扣子,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不走。

  「脸被扣子划到了。」他低头的角度不难发现她脸颊上的红印子,他想调整两人的姿势,她不满意地咕哝,敌不过他右掌掬起她脸蛋的力量——

  她哭得好惨,整整八分钟的大水泄洪,让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眶可怜兮兮的红了,残存的泪水都还在眼窝周遭,鼻头也红,嘴唇还在抖,脸颊因为死命贴着他而留下摩擦衬衫布料的浅浅痕迹,连扣子圆圆一颗的印子也陷在脸颊中央,她看着他时,眼底有一丝尴尬,好像被人看见她哭,是生命中的一大污点,也像在担心他鄙视她的软弱。

  他俯下脸,大拇指滑过她眼窝肌肤,将那一片湿濡转移到他指腹,接着他更靠近她,鼻心碰到了鼻心,他的唇,贴上了她的,而张开嘴,让彼此吻得更深的人,是她。

  热烫的唇,急促的呼吸,晕眩的意识,她揪紧交叠在他身后的拳,捉紧他的衬衫,她就快要被燃烧起来了……

  他的气息灌进口腔鼻腔,粗犷而强悍,她不记得那一晚他有没有吻过她,是不是也像现在火热?她一直试图回忆起来,但是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所以这一次,她要牢牢记着,把这种感觉烙印下来,绝对不要再忘记。

  「我不是因为想安抚你才吻你的。」四唇短暂地离开胶着,吐纳着彼此肺叶都需要的氧气,小小的空隙之际,火燎原贴着她的额心,低沉说道。

  「我也不是因为想被你安抚才吻你的……」她回答得有些不服输。

  「哦?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我想确定我之前那一次有没有和你接吻过。」好瞥脚的理由,她明明就是贪恋他的味道,明明就是想和他贴近,如此而已。

  「确定了吗?」

  「不确定。」

  「问问我的右手。」

  「问你的右手干嘛?」

  他举起手朝她招了招,那动作像点头,然后他说话了,但故意压得更低,模仿另一种声音:「有,她咬得我都淤青了。」他的「右手」发出抗议。

  「我……」

  「要不要问问我的左手?」右手放下,左手伸出。「有,我的淤青比右手多好几个。」

  「你……」

  「想不想问问我的脖子?」

  「不要!」这次她终于抢到开口的先机,使劲摇头,反正一定没好事。

  「真可惜,我的脖子也很想抱怨它被某人的唇又吸又咂,隔天都没脸出来见人。」他好惋惜地叹气,「还有我的嘴,它有句话一直很想说。」

  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的「嘴」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看穿她的求知欲望,也很乐意回答她,只是怕她没听仔细,所以贴心地挪近她一些:

  「它说,下一次可不可以别咬那么用力,都破皮了。」

  终于得到那一夜有没有吻他的答案,陶乐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像在数落她的技巧拙劣,虽然那也是事实啦。

  「……我想听你那张『嘴』再说说看,它刚刚为什么要吻我?」她红着脸将这句话说齐,「是因为同情我吗?」还是因为看她哭得那么凄厉,想用亲亲小孩的方法让她止哭吗?

  火燎原先用指腹磨蹭她红红的唇,而后以他的唇代替指腹,没有深吻,像是羽绒轻刷而过,她震了震,这种方法反而让人更敏感,他低笑:

  「它说,它很想念你。」

  陶乐善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回答了什么,她有说话吗?有,或许也没有,她忘了哭泣,忘了害羞,忘了对陶谨慎的气愤,忘了害怕,只记得他的唇瓣有多温暖,尝起来有多柔软,他爱怜地轻啄她,让她浑噩,也让她满足吁叹。

  但现在不是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逼自己离开他的怀抱,口气好遗憾:「先、先欠着,过几天再继续……」不是到此为止,欠着是一定要还的。

  「好,欠着,我们先处理小事。」

  救陶谨慎,小事。

  第五章

  「两百……」

  如果后头加上的单位是「元」的话,多好。

  两百块,她把钱包里的零钱凑一凑就能解决,两百万的话,她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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