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华紫蓉捣住唇,想别开眼,却无能为力。
只见,西门豹指尖弹出几支毒针,几名青衣人被毒针封喉,正好成了他垫脚石。
华紫蓉闭上眼,脑子思绪纷乱,全身无一不在颤抖。
他没事……可他又杀了人哪……
“华姑娘,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姊姊有难,怎能不快些前去帮忙呢?”一记压低男声,幽魅地于窗边另一头响起。
“你是谁,如何知情我姊姊之事?”华紫蓉惊呼出声,外头杀戮声阵阵袭来,对方声音微弱地几乎不可闻。
“在下是西门府之人,因为心有不忍,特来报讯令姊之真实情况。”对方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姊姊怎么了?”华紫蓉急着探头,却只看到一个低头之黑衣蒙面人。
“你姊姊一行人于苍山遇难,除了一个红嬷之外,无一人幸存。红嬷亲眼目睹你姊姊被苍狼掳上苍山。”黑衣人说道。
“不……”华紫蓉脸色霎时一白,最不欲见之情况,如今竟成了事实哪。
她身子一晃,冷汗涔涔地湿了后背,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曾于茶馆听得旁人说过苍狼之暴行,说他模样一如深山之间野猿,杀人之后茹毛饮血,视人命于无物。街谈巷议之言,或有夸张,但众人上苍山后皆是有去无回一事,总是实情啊。
“你……如何知情?”华紫蓉声音颤抖地说道。
“豹爷派了人去调查。但他宠你若宝,知道你听闻此一消息,必会贸然前往,便压下了此一消息。你该趁他如今与青帮交战,分身乏术,速与胡公子一并离开才是。”黑衣人急声地说道。
“为什么要帮我?”华紫蓉问道。
“我亦有兄弟姊妹啊……”黑衣人闪身离开,声音悠悠淡去。
西门豹为何要欺瞒于她?当真是因为舍不得她冒险吗?华紫蓉不解地看向甲板,猛然倒抽了一口气,伸手掩住喉间欲呕冲动。
甲板上已倒卧了数具尸体,每一具莫不皮绽肉开、肚破肠流。
而西门豹踩在尸首之上,鲜血湿了他明黄长衫下摆,但他手里长鞭未停,脸上漠然神色亦是未变。
她怎能相信一个视人命如草芥之男人呢?他蓄意隐瞒她姊姊被苍狼掳走真相,应当只是为了要强留她在身边吧?如此居心叵测,怎能不令人心寒呢?说要为她追查凶手,不过是个留人借口,因为他对她还未感到厌倦哪。
这人只自私地顾及他之喜好,根本不想为她费心啊!
华紫蓉看着自己不停颤抖之双掌,强忍着眼眶热气,忽而一狠心,咬牙说道:“胡大哥,咱们走。”
华紫蓉握住胡仁湘手臂,两人无声地沿着壁面移动,趁着外头正与青帮之人缠斗未休之际,他们悄悄自阴暗处滑落胡家停于一旁之船艇。
胡家船艇顺着风势,船身飞快地往前,不过才一会儿功夫,便于滚滚江河之间,成了一远处黑点,终至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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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便在华紫蓉乘着舟船远飏之际,西门船艇甲板上仍是酣战未方。
青帮虽已死了十来人,可大伙儿杀红了眼,每个人都想抢前砍上西门豹一刀。只是,西门豹那柄长鞭漫天飞舞,鞭法忽快忽缓,总没人能占到上风。
西门豹见他们招势已显疲惫,且无新招再现,便已不耐烦再与这些人对战。
“既然来找死,我不赏你们一顿痛快,这倒是说不过去哪!”西门豹宽袖一挥,一道淡黄粉末“血随行”随之飘散在空中。
“有毒!”青帮有人大吼一声,却阻止不了粉末狂飞扑身。
所有人才触着那黄色粉末,但觉全身毛孔都剧痒了起来。
所有人跳来闪去、满地打滚地抓额拂颊,直到皮肤见了血才得了一些痛快。只是,那痛快不过只是一瞬之间,西门这味“血随行”最厉害之处,便是一旦沾着了血,伤口便要开始渗出白沫,腐蚀肌骨……
“啊!救命啊!”青帮之人痛得在地上打着滚。
有人痛苦难熬,举刀砍去了左臂,不料那“血随行”却因此沁得更深,渗得骨肉里更沈……
“有种。我赏你一个痛快!”西门豹长鞭击向那人之天灵盖。
喀啦一声,那人头壳裂出一道大缝,七孔流血,霎时倒地不起。
声嘶力竭之惨叫声随着风势飘散,竟像整座江面都染成了血腥一般。而西门家仆役早在上船时,便都已吃过西门豹所给予之诸多解药,自然都是无恙。
“把这堆人全都扔进河里。”西门豹交代了一声,踩过几具死尸往前进着。
“青帮帮主狗急跳墙,竟然差了这些酒囊饭袋来送死……”西门豹才冷哼了几句,神色却旋即一变。“朱富江!”
他大吼一声,船上回音徐徐,却是许久不见人影。
西门豹眉头一拧,心下已然明白。
八成是朱富江勾结了青帮,想趁此混乱偷走毒药,方才青帮那堆酒囊饭袋,不过只是声东击西之计罢了。但这青帮究竟给了朱富江多大利益,竟能让他不顾毒发无解药之死亡阴影,与青帮勾结?西门豹皱起眉,站在原地沉思着。
不好!华紫蓉落了单。
西门豹心一冷,脸色一沉,一个旋身便钻至舱房——
舱房里空无一人。
她被掳走了!
西门豹苍白额间蓦地冒出涔涔冷汗,他瞪着发抖手掌,一时之间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如此颤抖之模样,他只在中毒者脸上瞧见过,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西门豹双眼茫然地举目四望,药柜被翻得凌乱不堪,一味迷魂香与铊毒早已不翼而飞。
都怪他过于自负,料想药柜有毒,无人敢窃,却忘了防备朱富江已有基本解毒功力。
她不会有事的!西门豹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
朱富江挟持了华紫蓉,便是知晓了她之重要性,日后定然会拿她来交换解药。
西门豹目光开始变得锐利,但他却没法子阻止腔口那股闷窒痛楚。
不过是一名女子、不过是个性与众不同了些、不过是对了他脾胃、不过是能与他多少聊些心里话、不过是尚未得到手,所以他不甘心罢了……
他不留情,也不动情。西门豹紧咬牙根,手掌却不自觉地握紧了长鞭把手,把手被他的内功一激,竟隐约地冒出了热烟。
西门豹走到门边,听见自己冷冷地喊道:“给我追到朱富江,他带着华紫蓉,走不远的!”
“豹爷,胡家舟船在你与青帮交手时,已悄然离开。我远远见着了华姑娘身影,她站在那位胡公子身边,不像被人钳制模样。”耿管事低声回复道,不敢瞧他一眼。
西门豹闻言,不发一语,像一尊冰雕之像,周身全透着让人不可逼视之寒意。
“很好,好得很。”西门豹唇边漾着笑,身边所有人全都飞快地垂下了视线。
原来华紫蓉没被朱富江掳走,不过是随着胡仁湘远走高飞了哪。
她无视于他能为她查出真凶之能力,断然选择了与胡仁湘远走高飞,想来对他当真是厌恶之极啊!
是啊,在她眼里,他杀人无数,心肠狠毒,应当便是死有余辜之人,她又何需留恋半分?
西门豹忽而仰头大笑出声,拂袖走回舱房。
他的笑声阴寒刺耳,便连从小看着西门豹长大之耿管事,也不禁打了个冷哆嗦。
“豹爷,还有一事禀告。一名奴婢发现探子传递讯息之信鸽被杀,我检查过信鸽,鸽脚上的信息已被取走。”耿管事低头说道。
“再派快舟、信鸽去传讯,询问信鸽所携究竟是何消息。”西门豹冷冷说完,他一个转身站至榻边,一动也不动地瞪着几案上之甜食锦盒,从来只有他将女人宠上天,再狠狠地甩开之例,没想到今日却让华紫蓉甩了一个耳刮子。
她既然这么有本事,他倒要看她能逃到哪去?
看看是她先找到凶手,还是他先知道所有真相。她愈是不求他,他就偏要她开口求他要了她!
他不要其他女子之摇尾乞怜,他只要华紫蓉一人之屈服。
西门豹长鞭蓦地甩出,击碎了那只甜食锦盒,里头红绿各色糕点啪地落了一地,个个碎不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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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那方,华紫蓉和胡仁湘上船之后,为了掩入耳目,便都换上了寻常衣裳,佯装奴婢步下了舟船,且让另一对男女穿了他们两人衣服,继续搭船前进。
华紫蓉踏上陆路之后,便换马朝着北方大路奔驰。
她知道西门豹会追上她,不为她是什么心头珍宝,只是因为傲然如他,绝对不会允许她这般逃走。
她多少懂得他的,是故才会逃得这般头也不回啊。
她自然是心疼他成长时所受到之漠然教导,但她亦没法原谅他今日之无情。他怎能为了想留住她,便掩饰她姊姊被苍狼掳走之讯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