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皱的眉锋说明他此刻足如何的抗拒背后那道伤口所带给他的剧烈疼痛,他额上冒着冷汗,在韩妤绫的撑扶之下缓缓坐起身体,望着眼前泪汪汪的眸子,他轻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对不起……看来,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疼痛使他的声音有着异样。
他咬了咬牙,努力用剩余的意识辨认方向,终于他伸出手,指向黑暗处的某个点。
“听好,你顺着我说的方向再往前走两里路,便可以找到我与季亲王约定的会合哨站,到了那里,便会有人保护你,你……快点走!”他说完,还做势催促着茫然无措的她,要她快点离开。
回想起刚才他们生死一线间的画面,她马上猜到,他身上的伤该是在腾榎\迫近他们身旁时所造成的。
如果不是她被蛇所吓到,他根本就不会受伤。
豆大的泪珠串串滑落面颊,她悔之莫及的痛哭起来,“慕寒,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可是……现在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能再赶我走,不可以……”
听到他催促自己离开他的身边,韩妤绫被内心的自责所焚痛着。
看到可人儿在他面前落泪的模样,丁慕寒那深湛的眼眸也掠过浓浓的热意,他摇摇头告诉她,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要她离开,他只是希望她能平安的回到她爹的身边而已。
他要她活着,平安而幸福的活下去。
“我不要,没有你的地方,我哪里也不去!慕寒,我不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可是我要告诉你,没有你在的地方,我什么地方也不会去!”
她哭着摇头拒绝丁慕寒,泪湿的眸子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疼。
“而且如果你死了,我也要陪你一起死,再说,你明明就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放开我的手,让我一个人孤单的,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的把我推开,不可以!”
韩妤绫至情至性的话语,字字烙刻在丁慕寒的心里,他不禁动容的强打超精神。
“好!我们一起走,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看到丁慕寒伸出大掌,将她的小手纳入他的掌心,韩妤绫在泪眼蒙眬中,扯着破涕的微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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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丁慕寒失血过多,已没有多余的体力可以再走多余的路,而力小如韩妤绫当然更没有办法将沉重如石的丁慕寒给拖着走,所以他们只能在小溪畔还有土石坡的中间,找到一处可供藏人的地方,便这么草草的充当暂歇之所。
看着已然意识模糊、牙根咬得死紧的丁慕寒,韩妤绫颤抖着手,一针一线的缝补他背后的伤口。
她拆下头上的水蓝蝴蝶簪,将簪上的一串珠花拆下,取了其中的银线做针,再撕扯身上的襦裙下摆,用了其中的几股丝线,就这么克难的帮丁慕寒缝合伤口。
这个缝合过程不管是对丁慕寒还是韩妤绫来说,皆是一个严苛的考验。
丁慕寒嘴里咬着一团碎布,咬紧牙根,额际的青筋也因为忍痛而暴起。
而韩妤绫则是从一开始看到眼前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觉得害怕,到后来顿悟若是她下手再迟疑,只怕丁慕寒的性命便会不保,一股不希望他死的意念支撑着害怕的她。
好不容易缝合的疗程终于结束了。
痛到已然意识馍糊的丁慕寒感觉到韩妤绫拿了一块拧了水的布料,轻轻地擦拭他额上的汗,他低低的喘着气,慢慢地平复刚才的遽痛。
当韩妤绫在溪畔与他之间来回跑了三趟时,丁慕寒这才有些力气睁开眼睛看她。
只见她眼眶泛着泪,神色看起来憔悴不已,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底有着心疼与不舍。他轻吁一口气,在她又想为他去洗涤沾了血污的帕子时,他拉住了她。
“妤绫,你……辛苦了。”要不是有她帮他缝合伤口,只怕现在的他早已是具冰冷的尸体。
韩妤绫抬眸瞅了他一眼,见他气若游丝的向自己说话,她蠕了蠕唇想回话,可是内心的哀痛却让她只能扁着嘴、垂下脸,任豆大的泪滑落。
“妤绫……”他气弱的唤着她。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任性,今天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一切……都是我不好……”韩妤绫自呜咽的嘴中颤抖着忏悔。
“不……这不关你的事,”丁慕寒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擂在自己的心口,在见到她终于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时,他才虚弱的扯着唇,轻轻地说:“今天就算你不离家,季亲王与瑞亲王他们也还是不会放过拉拢你爹。他们还是会想尽办法的抓你,做为他们政治上的谈判筹码,届时一切情况还是与现在差不多……”丁慕寒劝慰着她。
见她眼中的泪有稍微止息的样子,他又露出感激的笑容。
“妤绫,你知道吗,下午我看到你想替我挡下那支几乎要夺命的箭时,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害怕吗?”
韩妤绫眼中含泪,拿着湿帕不断的擦拭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
这一路上,他身上所受的苦痛,比她不知道多了数百倍,明明就该是她向他道谢,感谢他一路的护卫与照顾,怎么现在却变成他向自己说些会惹人心底发酸的话了?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举动,我承诺过你,要把你平安的送回你爹的身边,如果你死了……我就失信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他目睹她为自己舍身之举时,他内心所产生的剧烈冲击。
那原本被他刻意压下的感情,在那个时候忽然问被他自己给解放了。
他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他无法容忍她身上出现任何的伤痕,他不要她受伤。
“既然……你不要我死,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也不能死……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你受伤、看你死啊!”韩妤绫哽咽的啜泣着,柔弱的肩膀也因为哭泣而起伏着。
听着她情深的告白,丁慕寒望着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伸出手,轻抚垂在他颊边她的发丝。
“妤绫,如果……如果我们都能平安的渡过这次的死劫,你……愿不愿意舍弃你官家小姐的身分,跟着我一起隐退山林?我……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韩妤绫含着泪的眼怔怔的看着他,晶莹的泪珠在听清楚他刚才所说的话后,彷如珍珠般的滑下面庞。
“我愿意。”她又哭又笑的颔首垂泪,复杂的情感在她的心底翻翻转转,萦绕了好些回。
丁慕寒在心里有些纠结的期待下得到她的回应,原本就疲累不堪的他终于满足的沉沉昏睡过去。
而韩妤绫则望着他苍白的脸,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心里头所泛起的暖热,却是旁人所无法感受的。
感觉到夜凉如水,风轻轻地吹拂在花丛掩映的枝橙上,几办桃花轻轻的飞落,洒在他们的身上,借着月光,她感觉那粉嫩的桃花仿佛被月色所浸染,透着一层白洁的珠光。
经过这整日的奔波逃亡,她在丁慕寒的怀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自己的小脸轻轻地偎了过去。
不管明日他们是否还能有命再看到这美丽的桃花雨,今晚就暂且让他们在这飘着桃花的夜色下,抛开一切,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第十章
隔日一早,丁慕寒与韩妤绫在几位居住在桃花村外围的村民友善帮助下,走小路躲过官哨。
丁慕寒因为负伤,所以他们一路上停停走走,却意外的在一处祈县通往京路的干道上,听见了一件让他们错愕不已的消息。
那就是在桃花村的村口外,吊着两具被处刑的尸体,据那些看过的人形容,分明就是元仲还有春桃。
乍闻这个突来的噩耗,丁慕寒与韩妤绫皆是神思一片空白,一时间根本完全无法接受那些人所说的话,尤其是韩妤绫,更是神色激动的缩在丁慕寒的怀里痛哭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春桃他们不会死的,他们要的人不就是我吗?为什么要杀春桃?为什么要杀元仲?为什么?慕寒,你告诉我,刚才我们听到的都是假的,不是真的……不可能……”
韩妤绫完全无法接受关于元仲与春桃的死讯,她抖着肩,哀戚的面上淌着清泪。
听到元仲可能已死的消息,丁慕寒的心上淌着血,可是他仍然强打起精神,安抚着因为情绪激动而气息紊乱的韩妤绫。
“不要哭,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快的回京与你爹会合,然后终止这件愚蠢至极的抢人风波。不管最后得利的是哪位亲王,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丁慕寒抓着哭泣中的韩妤绫,面色严峻的对她说话。
“因为你的性命安危,是用小刀子、元仲,还有春桃,他们三个人的性命换来的,不管如何,为了我,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他们三个人,你一定要活下去,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