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他沉重地看着她。
“嗯?”
“我决定娶表妹了。”他决定下一帖猛药,如果无效他就认命。
她呆住。
他阖上眼,不去看她的脸,怕自己会心软。
“娶亲?”她无意识地呓语。
“我娘做的主。”
“哦,”她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没有焦距的眸子对着他的脸,“要我把玉麒麟还你吗?”
她现在肯还了吗?秦忆风的心头泛上苦涩,就算东西拿回来,他也不可能送给别人。
“很抱歉,那东西我早就送人了,不能还你。”她有些遗憾地说。
他霍地睁开双眼,瞪着她,“送人?”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不肯还他而已,原来……
“是呀。”她老实点头。
“你送给谁了?”他不自觉地用手紧攫住她的肩头。
尚香吃痛的皱紧眉头,“总之送出去的东西要不回来了。”那对夫妇很难缠的,她要敢去索取的话,准要掉一层皮。
他颓废地松开手,他的心,也像那麒麟一样收不回来了……
*
八卦茶寮的普通客房住宿一宿便要十两银子,而茶寮内号称最奢华、最享受的“畅音苑”,一宿便能要去二百两纹银,交上万两黄金便可住上一年。
因为消费太高,时至今日只有尚香长住在内,受到茶寮中人屠等人的保护。
和煦的清风徐徐吹过,斑驳的树影立在屋前的空地上,白玉石桌旁有个自斟自饮的青衣书生。
明明是清淡的桂花酒,怎么今天会觉得辛辣得让她想流泪?
“一当,喝闷酒会醉的。”
尚香抬头看着袅袅娉婷走来的人,微笑,“你几时见我喝醉过?”小酌怡情,她一向很注意养生。
“因为以前没见过,所以更不想看到。”非非伸手夺过了她的酒。
“非非姊——”她不满地努嘴。
“我们八卦茶寮的当家小姐怎么可以为情所困、不思进取?”非非一边说,一边老实不客气地给自己倒酒。
“乱讲。”她只是想喝酒而已。
“我哪有乱讲?”非非不屑的冷哼,“明明就是跟秦忆风有关,从他宣布离开回去准备自己的亲事,你便开始日日独酌,不理会身边的任何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得逍遥时且逍遥。”她抢过一杯酒,一饮而尽,“美景当前,美人如画,美酒甘醇,为什么不能图一醉?”
“你是不是男人扮多了,行为举止真像个浪子。”非非伸指戳了眼前的假男人一下,有时不禁为她太过大剌剌的行为举止而担心,怕她被人占便宜而不自知。
“是呀是呀,非非姊,我垂涎你很久了啊。”她大笑。
“一当——”人屠的斥喝破空传来。
尚香马上缩肩垂首,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大叔,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她是女孩子值得他发这么大火吗?比她爹爹还变态。
非非妩媚的笑起来,她非常高兴见到丈夫有这样的言行,那证明他一直很爱自己。
“肉麻哦。”尚香小声咕哝。
“是嫉妒吧。”
“是又怎样。”尚香不服气的呛声。
“那就赶紧找个男人来疼你好了。”非非笑咪咪的建议。
“何师我怎么样?”
“人家心有所属。”直接泼冷水降温。
“我看他没戏了,还不如跟我凑合。”
非非笑得花枝乱颤,“一当,这话当心何师我听到会吓破胆。”
“哼,人家哪里配不上他,明明是他有赚到。”再抢过一杯酒用力灌下去,她哪里不好了,个个都嫌。爹娘嫌,六岁就扔她出谷;哥哥嫌她扯后腿,一直不肯和她住在一起,现在连秦忆风也嫌……
“胆子小的男人没人敢要你的。”这丫头胆子比天还大,完全无法无天,像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这种人其实是最难缠的。
“我决定了。”终于抢过酒坛,却发现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下一刻她作了决定。
“什么?”非非轻啜着最后一杯桂花酿,心情很好地问。
“我要把天剑盟的金库搬空,”顿了一下,她再次扬高声音,“就在他成亲的前一天晚上!”
“这是送礼?”非非似笑非笑地睇着眼前有五分醉意的人。
“这是他欠我的。”她被他非礼过了,拿点遮羞费也好,这样想着,心竟无端地有些凄凉起来。
第9章(2)
“好啊,要多少人手?”非非在一旁加柴添薪,务必要让这把火烧得更炽烈些,这些年一直盼着看小丫头的戏,今天终于让她赶上了啊!
“做什么?”她泛着迷茫的眸子瞟过去。
“盗金库啊,难不成你一个人可以?”非非忍不住伸手拍拍小丫头的脑门,让她清醒一点。
“非非姊,你是打算抢金库吧?”
“怎么说?”
“人太多不就成明抢?”她晃着一根手指,“不行哦,人家好歹是江湖白道第一盟,这样明抢,会把八卦茶寮的中立地位搞得很尴尬。”
“那你一个人根本没可能啊。”
“如果金库根本没多少东西的话,谁说没可能。”她不服气的回嘴。
“没东西还叫金库?”非非驳斥。
“这就叫弥天大谎嘛。”打了个酒嗝,她继续说,“我有查哦,天剑盟名下并无多少产业,而且赚钱的还很少,就算他们原本坐拥金山银山,照他们那样庞大的开销,也会有用完的时候。”坐吃山空是一种慢性自杀。
非非用一种很吊诡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醉意明显的丫头,“你到人家天剑盟不是去做客的?”哪有做客人的把人家所有的底都摸得透彻,感觉像专门去做卧底的。
“既然去都去了,自然要尽可能的多了解一点。”
非非无声的摇头叹气,这丫头就这一点恐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会研究到成精的程度,比如她精妙的易容术,即使到了现在众人认为已经无可挑剔,她仍然不停地改进。
再回想八卦茶寮里所有人被拢来的原因,也正是基于她过人的偏执,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抱持着一定要查清你祖宗八百代的执着精神跟你耗,你说你服不服?
服——
既然服了,只好认命。
当然其中也不乏觉得只有自己认命很不爽,顺便拉别人垫背的,这种人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这也之所以成就了今日在江湖中独树一帜的八卦茶寮。
*
毫无动静!
秦忆风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握紧,隐隐透出几条青筋。
原冀望她会有动静,可是据何师我暗地里传来的消息,她成日待在畅音苑品酒饮茶,对弈赏花,间或混迹于茶寮大厅散布江湖流言,照她爱热闹的性子推测,她应该会来参加他的婚礼,可怎么像是无动于衷。
婚期一天天接近,而得到的消息却足以让他抑郁而死,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他?
用力甩头,不,他得更沉住气,两人多年来的僵局就看这一次能否突破,抱得美人归。
门被人推开,轻盈的脚步伴随着淡淡花香走近。
“表哥。”白玉兰轻唤声透着点点温柔。
“何事?”
“婚礼事宜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粉面浮上淡红。
“表妹,”他定睛望着她,“我们说好的。”他不想她抱太大期望。
“我知道,如果香儿妹妹不来,你才会娶我。”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她不会让尚香出现的!
“我并不喜欢你拿那件事来要胁我。”他剑眉微扬,眼神微冷的瞅着她。
白玉兰抿了抿唇,“表哥可以漠视声名地位,可是,姨娘跟姨丈却不能不在乎。”
“那又如何?”名利皆如过眼云烟,正邪之分从来便不是那么泾渭分明。
“难道表哥宁愿天剑盟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毁于一旦?”他讥诮的扬起唇,“如果不是我那样做,恐怕早就没有天剑盟的存在了。”
白玉兰诚恳地看着他,“表哥,你为什么一直要把我当外人呢?我爹娘死后留给我的产业其实……”
他伸手阻止她再讲下去,“我对那些没兴趣。”
“可盟中金钱短缺是事实。”这些年她一直帮忙姨娘打理盟中事务,对这点很清楚。
“那要谢谢我父母的‘理财有道’。”他不无讽刺的说,那一对宝贝父母当年把一个空壳子交给未满十五岁的他便一走了之,让他不得不经而走险。
“以后我会帮你的。”
秦忆风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她跟母亲一样不擅理财,这才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帐房更加举步维艰。
他一直不明白,明明就不擅此道,她们为什么就不肯放手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权力真的那么吸引人?
即使天剑盟坐上了白道第一把交椅又如何?除了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甚至数十倍的人、财、物力外,不过落了个虚名罢了,反而将自己推至风头上,成为有心人士的活靶子。
想到这里,眼前浮上一张娇俏的脸,若人人能像她一样活得自在快乐该有多好。
一直以来,尚香都是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不把礼教世俗放在眼中,在她看来活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快乐有时会没顾虑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