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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嘛!应如意气结。好吧,自己来就自己来。她扛了一疋——重死了,压得她弯腰驼背。真是的,这种苦工多干几回,她一定老得快。难怪干粗活的人,看起来都比较老。

  「如意姐。」身后有人唤她。

  她回头,竟是藕生。「藕生!」

  她咧嘴笑,很是开心。「妳也来了——」想想有些不对。「妳们奶奶怎么差遣妳干这种粗活?」

  藕生咬咬唇,低下头不语。应如意注意到藕生眼红红的,似是哭过。

  「怎么了?」多嘴问道。

  藕生只是摇头,不肯说话。

  应如意耐着性子,又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藕生支吾一会,才抬起头,泪眼汪汪道:「昨儿个奶奶让我到帐房领取月例钱,也不知怎地,竟少了几百钱,奶奶很生气,说是我偷了钱。如意姐,我没有偷钱!妳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钱!」一边哭,、一边抬手拭泪。

  「我当然相信妳。」应如意安慰藕生。「别哭了,藕生,我知道妳不会那么做的。」

  「妳真的相信我?」藕生破涕为笑。

  「当然。」应如意重重点头。问道:「我问妳,在帐房领的月钱,都是当场点好的吗?」

  「嗯。各院各房多少月钱都是派好的,都写得很清楚,有条子可以对。」

  「那怎么会短少钱了?」

  「我也不知道。我领了月钱交给奶奶,奶奶点了钱,说是跟上个月不符,发了脾气,骂我偷钱。」眼眶又红起来。

  「你们奶奶有对条子吗?」

  「没有。月例钱都是固定的,所以——」摇了摇头。

  「我可以看看条子吗?」

  藕生不明白应如意想做什么,还是一口答应。「条子在奶奶那儿,我问奶奶看看。」

  「那妳赶快回院去吧。我还得再跑两趟,等会儿在这儿碰面,妳将条子带来,搞不好是帐房弄错了。」

  「好,我马上去找奶奶。」藕生想都没敢想帐房会弄错,但应如意肯相信她,她觉得很高兴。

  应如意先扛着布疋回北院。再过去领另外两疋布,她嫌麻烦,打算两疋一起扛回去,驼下背弯下腰,忍耐一下吧。

  「如意姐!」藕生回来,也领了布疋。「奶奶说,能不能请妳跑一趟。」

  可是……应如意望望手上那比十斤米还重的东东,西院与北院不顺路,还得多绕一些路……

  藕生伶俐,立刻看出她的踌躇,过去抢拿了一疋布。「我帮妳拿这个。」

  「不必了。」应如意赶紧道:「很重的,妳自己也得拿妳的份,这我自己来就可以。走吧。」

  扛起两疋布,一下子她觉得自己快成了头骆驼。侧眼看看藕生,却没事人样,不禁有些惭愧。藕生还比她小上好几岁呢。想想,连做粗活,她都十分不中用。

  到了西院,梅小苹见到应如意很高兴,嘘寒问暖,又要留她吃茶。应如意忙道:「不麻烦了,奶奶——」

  「欸,我不是说叫我名字吗?干么那么见外。」看来梅小苹对她很有好感。

  「好吧,小苹——嗯,让我瞧瞧那条子。」

  梅小苹递给她。条子上列了西园的月钱份数,梅小苹的月例、水粉胭脂开销、杂用支出,另外,侍候的丫头月钱等等,各有定例,相当清楚。

  应如意看了一会。果然,加数出了错,帐房在加数时少了一个进位,短少了几百钱。

  「唔,这儿,帐房加错了数。」她指着出错地方。

  梅小苹仔细瞧着,讶道:「呀,还真是帐房加错了数。」梅小苹虽是青楼出身,但嬷嬷自幼栽培,不仅善丝竹,亦通文墨。「没想到妳竟也懂得算帐。如意,妳真能干!」

  「如意姐,妳真了不起!」得回清白,藕生很高兴又感激。

  「哪里。」她也只知加减乘除,这些总不会太高深复杂。「那我走了。」

  「多待一会嘛,喝杯茶。」梅小苹欲留她吃茶。

  「下次吧。」不快回去,那些婆子又要骂她偷懒。

  临出园,她忍不住,回头道:「小苹,我说句话,妳也许不爱听。可妳说身边只有小春与藕生比较信得过,既然如此,对贴身的丫头,妳动辄怀疑斥骂,哪能令人服心。」

  梅小苹脸一臊。道:「妳说得对,如意,我是急躁了点。」要丫头死心塌地,断不能随意打骂。

  应如意没再多嘴,扛了布出园。刚出园,不巧便见赵子扬朝西园而来,不及回避。

  「三爷。」她硬着头皮喊一声。

  「哟,原来是妳呀!」赵子扬轻佻笑道。「好个奇遇!」

  他吃饱了穷开心,她可没那么闲。「三爷兴致好,见什么都是奇遇。」总觉得这家伙老不正经,不怎么可靠。

  赵子扬抿嘴一笑。见她肩扛两疋布,道:「怎么,你们二爷派妳做这等粗重的活?」

  「这是我份内之事。」

  「我瞧妳谈吐应对不似庄嫁人,亦不似会当人婢女,怎么会进赵府?」

  「图一口温饱啊。」在这「原始社会」,她什么都干不了,既变不成「神之女」,亦成不了「天女」。

  「我瞧妳是不肯说实话。」赵子扬不以为意。「你们二爷真不知爱惜人才,让我去跟他说说。」

  这叫「说项」是不?应如意心意一转,眨了眨眼珠子。「这倒不必。不过,三爷要真有心帮如意,呃,就请您跟二爷说说,我只想痛快洗个热水澡——呃,我是说沐浴。」

  所谓「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是官家富户才有的享受,当下人的,哪那么好命,她觉得自己都可用盐腌起来了。

  赵子扬上下打量她。「唔,是有点邋遢。」

  嘿!应如意没控制住,白他一眼。

  哎哎,又忘了!又把她在「现代」那个性暴露出来。穿越了千百年时空,要什么「个性」、什么「性格」,都只是自讨苦吃——她不是凯罗尔,不是杨舞——哎哎,那骗死人的言情小说!她发誓她再也不看那劳什子的骗人的东西了!

  「沐浴是吗?」光这点他便觉得有趣。她只想到这个?

  「没事的话,恕奴婢告退了——啊!」说「奴婢」两个字,还真不习惯,竟咬到了舌头,叫了声痛。

  「怎么了?」赵子扬踏前一步欲靠近。

  应如意连忙摇手,表示没事。压在肩上的布疋重死了,她不欲多逗留,头一低——本来就腰弯背驼了——赶紧走开。

  「等等——」赵子扬追喊。

  应如意假装没听到,低着头闷声走着。扛着那些布疋,肩上重得要命,走不快,好几次险些绊到脚。

  总算,北院在望,她吁口气。

  「若妳想沐浴,我可以带妳到温泉池。」不防身后冒出声响。

  她吓一跳,扭头过去,没仔细脚下,踢着什么,头后身前,往旁踉呛两步,身子一歪,摔了下去,跌个狗吃屎。

  「哎呀!」不由得惊呼。

  布疋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两翻,落到院门前,散了一地,直滚到正由院里走出的男子脚跟前。

  「啊?二——二……爷……」赵子昂面无表情,身后跟着一式面无表情的从云。

  「呀,正好。」赵子扬居然拍手笑道:「让你们二爷带妳到温泉池子好好沐浴净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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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痛痛痛痛痛!」婆子跟她有仇似,粗鲁地要命,应如意迭声叫痛,恨不得自己来。

  跌倒时,她下意识用双手防护,双手因而擦伤,左脸颊撞到石面亦挫伤流血。赵子昂让婆子替她清理伤口,并没回避,在一旁阴沉地盯着她。

  上好药,遣开婆子,赵子扬也早被赶走,冷肃的目光仍阴沉地盯着应如I忌。

  「二爷,我可没有勾引三爷,是三爷一直跟着我。」干么那样盯着她瞧?要刮要骂,干脆点,给她一个痛快吧。「好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当下人的错,我认了便是。」

  「妳话还不少。」一些刁钻的奴仆言词态度往往如此不驯。

  应如意张了张口,闭嘴不语。

  「妳向三爷要求到温泉池子沐浴?」简直是质问。

  应如意忙不迭摇头。「三爷自说自话,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呃,那个,倘若……」先觑觑赵子昂,跟着直视他。他仍阴沉盯着她,他身后的从云仍一式面无表情。「只要能痛快洗个热水浴便好,我什么都不挑。不过,呃,我想那是不可能吧。」

  布匹散了一地,不吃罚便算她好狗运,还妄想洗热水浴——她约莫是摔昏了头。

  「就这样?」赵子昂冷声问道。

  「啊?」应如意不解。

  子扬一再噜嗦他该赏未赏,偏提他恼恨之事。他已经不追究她过错,甚至允许她入了北院,尚欲如何?

  这名叫应如意的丫头,无甚特出之处,既无花柳之姿,也无娴静之态,更当缺乏闺秀千金的婉约,在一干婢女当中,算不上出众。倒是言谈举止不似其他婢女那般严谨与诚惶诚恐。仔细瞧,她五官分明,不若中土女子般婉约,却大有一股明媚之气;那身婢女的装束,穿在她身上,怎么瞧怎生不对。倒似海外南蛮夷族女子。他知道离京千里之处,有夷族男女由海外而来;那些夷族女子大胆不知羞耻,大都像这般直视男子双眼,毫不懂矜持礼节。此外,他听她说话口音有些奇怪,更不似中土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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