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有一味石松所制之万用解药,能解普通之毒。柜子在你右手五步方向,里头正中央抽屉里有一只圆形瓶子。”莫稽说道,勉强使力盘腿坐在榻边,开始运气与体内那股昏沉相抗。
华泽兰滑下了长榻,扶着石壁,一路仓皇地摸索向前,好不容易才碰到柜子,找着了他要的药瓶。
再度摸索着走回榻边,她急出一背冷汗,恨不得伸手去戳自己那对不争气的双眼。
“莫稽,解药来了,你快些服下……”她说。
莫稽抿着唇,没回话。
华泽兰连忙倒出一颗药丸,从他肩臂一路摸索至他唇间。
莫稽张口,重重咬下。
华泽兰的指尖,被咬出鲜血伤口。
她痛得倒抽了一口气,想抽回手指,但他咬得更紧,迟迟不松手。
莫稽半张着眸,诡亮双眸定定看着她,只觉得唇间有一股血腥香气在口里蔓延开来,让他舍不得松口。
“放开。”华泽兰扬高音量,用力抽了手。
莫稽起身站到她面前,黑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华泽兰心里闪过一阵不安,她看不见他的异状,却感觉到他异于平常之安静。
“我去叫石松。”他一定是中了迷药之毒了。
“叫石松。”莫稽重复了一句。
“你等着。”她下了榻,拎起裙摆飞快地往前跑着。
“等着。”莫稽点头,木愣愣地坐在榻边。
华泽兰摸到门扇,好不容易才推开门。
“泽兰,事情成功了吗?你让他闻到你的血味了吗?”华永清一见华泽兰跨出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咬破了我手指。”她说。
“好好好!干得好!”华永清往书房内一看,马上发了现莫稽之异样——
他目光凝滞,瞪着前方,一副傀儡模样。
“快让莫稽带我们下山。”华永清欣喜地说道。
“他中了迷药之毒,我得先去找石松。”华泽兰心急如焚地说道。
“我陪你去。”华紫蓉上前说道。
“这迷药之毒,乃是毒王所炼,寻常大夫、解药全都无济于事。他这一日之内都要由着你驱使了!”华永清得意地胀红了脸,连口气都兴奋了起来。
华紫蓉一听,总觉得不对劲,这般邪术使毒手法,实在太耳熟哪!
“咱们快点趁此机会下山哪!”华永清催促道。
“莫稽会带我回家的。”华泽兰皱起眉,对于叔父害得莫稽中毒一事,心里总是不免怨漕。
“他会带你回家,但谁说得准他会不会一刀劈了我们呢?”华永清板着脸,瞪她一眼。
“姊姊,既然莫稽已中了毒,不如就趁现在让他领着咱们下去。待他回到咱们华府之后,人也清醒了,还能顺道让他在爹娘牌位前上香,禀明你们婚事啊。”华紫蓉说道。总之,现下得先将姊姊带出苍山。之后,再让苍狼与红嬷对质一番,找出事情真相。
“这……”妹妹此言亦有理啊。
莫稽虽是极度宠爱她,却也固执异常。万一他那牛脾气真拗起来,不许她和家人一同下山,那事情岂不更加麻烦吗?
“快点叫他带我们下山。”华永清疾声命令道。
“叔父,莫稽现在伤不了你,你口气不必如此恶劣。”华紫蓉看了他一眼,对于叔父表现出之焦虑,实在甚感不解。
“我只是担心我们回不了家。”华永清低下头,勉强挤出一笑。
“莫稽,带我下山吧。”华泽兰倚在门边,回头柔声说道。
“下山。”莫稽黑旋风似地站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便往前疾冲。
“啊……”
华泽兰被莫稽拖着往前走,脚步踉跄地绊了个跤。可他没停住脚步,仍然是拖着她继续往前走。她半跪于地,膝盖很快地便被冷硬地面擦出血丝来。
“停!”华泽兰痛得低呼一声。
莫稽旋即停下脚步。
“莫稽,你背我吧。”她忍痛说道。
莫稽骤停下身,走到她面前,双膝一曲,华泽兰还没看清他是怎么使力的,便教他给背了起来,闪电般地往前疾奔。
“等等我……”华永清跟不上,跑在后头狂喊着。
华泽兰俯身在莫稽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身形便在瞬间徐缓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主子怎么了?”石松拖着药篮,正巧要入门时,却见着了这般奇怪景象。
一瞧莫稽那对木然双跟,石松便知事情有异。
“慢着!你们对主子施了什么迷药?”石松厉声说道。
“泽兰,没时间解释了。”华永清眼色防备地说道,目光惊惶地在石松缺了双腿之身子上流连着。
“石松,你相信我,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让他受到伤害。”华泽兰搂着莫稽肩膀,虽是目不能视,但眼里真诚却不曾因此而减少。“我现下和莫稽一块下山,数日后便会返回。这段期间,府里大小事依然由你处理。你得记得要让那几名夫人离开房里,知道吗?”
“你可千万顾好主子啊。”石松看着华泽兰,担心地交代道。
“他比我的命还重要。”她低语着。
华紫蓉将石松对苍狼之关怀看在眼里,多少也知道了天下传闻果然有误。
“泽兰,咱们快下山吧。”华永清在一旁,再度出声催促。
“莫稽,我们走吧。”
石松看着那四人身影消失在黑夜树林之间,心里不安像浓雾一样地散开来,可却又无力阻止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华姑娘了。她与主子那般相爱,断然是不会加害于主子吧……
第十章
一行四人在夜里风尘仆仆地赶着路,寒风刮过华泽兰脸颊,刺得她脸庞发疼。
“紫蓉,他还好吗?累吗?他衣服穿得少,可冻着了吗?”华泽兰一路上频频地问道。
“姊,他若有任何不妥,我第一个告诉你。”华紫蓉气息微乱地说道。
“这野人连汗都没滴上一颗。”华永清脸色青白地说道,举起腰间葫芦喝了一口水。
“叔父,他日后是我夫婿,您说话别这样。”她柔声说道。
“你真信了他没做那些事儿?”华紫蓉问道。
“我当然信他。”华泽兰的手扶着莫稽肩膀,明知他感受不到,却还是以巧劲替他按揉着,只盼着能为他褪去些许疲惫。
“紫蓉,回府之后,你便帮我将红嬷找来,奸让我将事情再问个清楚。若他真是被冤枉的,那我就替他平反。倘若不是……”
“那又如何?”华紫蓉问道。
“我会劝他回头是岸。”华泽兰说道。
“万一他被官府捉住,送入大牢呢?”华永清问道。
“若他能对我不离不弃,我未何不能呢?”华泽兰说道,将脸颊贴紧莫稽湿透的后背,长叹了一声。
“同命鸳鸯吗?亲侄此心,当真可敬可佩啊。”走在最后方之华永清脸上浮出一道贼贼冷笑。
华泽兰不想再起争执,而华紫蓉也累得没有力气接话,一行人便因此而陷入了沉默赶路旅程里。
几声鸟啼声之后,远方天色开始亮出一道橘黄。
当天际成片云朵都被映得刺目时,他们四人总算是到达了山脚下,脱离了苍山那几道危险路径。
“莫稽,放我下来。”华泽兰才站到地面,便回身抚着他胸口,拿出手绢替他拭汗。
“前面怎么这么吵?”华紫蓉踮起脚尖,眯着看着前方一阵黄沙烟尘。
“不会是碰到了盗贼吧!”华永清突然大喊出声。
“莫稽,护着我们后退。”华泽兰急忙说道,提心吊胆地揪着他手臂。
莫稽往前一跨,像座石堡般地伫在他们三人面前。
华紫蓉抽出腰间细剑,随时打算与来者对抗。
只见——前方黄沙滚滚间,渐渐出现了几名骑马蒙面大汉。
“姊姊,来者不善。”华紫蓉低声说道,将姊姊推到身后。
华泽兰伸手到腰间紧握住匕首,紧偎在莫稽身后。
“你小心,这刀交给我保管!”华永清抽走华泽兰手里匕首,后退了一步。
“叔父,把匕首还我。”华泽兰低呼出声,却没法子抢回匕首。
“唉呀,果然是早起鸟儿有虫吃。这两个水嫩嫩的小姑娘,看得老子我心痒痒啊!”为首男人一瞧两位姑娘姿色,便嘿嘿直笑着。
“大哥,这男人身着黑色短衣,身材高大,左耳之上还有两丸胎记——莫非就是苍狼?”盗匪间有人大叫出声。
“管他是不是苍狼,挡了我快活路——”为首盗贼一看那个巨人双眼发直,一副木头模样,自然不将他放在心上。“便是苍狼也要他变成死狼,动手!”
一声令下,盗贼们在瞬间朝着苍狼一拥而上。
“别让他们伤了人!”华泽兰急忙对莫稽说道。
莫稽猛虎出柙地直攻向那几名马贼,他虽是力大又身形敏捷,但他手里没兵器,空手白刃地对上那些长枪、利矛、大剑,很快地便被砍伤了好几处。
华紫蓉一手使剑,护在姊姊前方,看见了莫稽身上伤口,不敢惊呼出声,就怕姊姊听出她的担忧。
“啊!”
突然之间,一声痛苦嘶吼,从莫稽口中惊天动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