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不出钱偿还的他们甚至连主屋也得卖了,仆人走得一个不剩,即使有不愿走的也被赶走。
尽管单洪天对自家人很好,对外却是势利眼的人,根本没人愿意帮助他们,最后对他们伸出援手的竟是毫无关系的司徒兰生。
单琵琶原本不想接受司徒兰生的帮助,在经过这件事的打击后,她见爹一下子老了许多,似乎无法再承受其他的折磨,只好听从安排。
“司徒公子,你我两家素无往来,为何出手相助?”即使与司徒兰生不熟,也听过他的名声,他是一名重利益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
“若说我是难得良心发现,你信不信?”
她浅浅一笑。
“我想你这笑是表示不信了,坦白说连我自己也不信我会是个好人,我确实另有目的,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跟你讨这人情。”之后肯定会有人迫不及待上门来。
一向高高在上的西门凤霄,这会儿非让他低头来相求不可。
“司徒公子,我与爹什么都没了,还有谁能给你这人情?不如请你让我在这工作,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活下去,自尊必须舍弃。
“你肯做,会有人舍不得,说不准还会来我这里兴师问罪。单小姐,你就安心住下便是。”相信要不了几天,那个狼狈离开的西门凤霄肯定会再回来。
还会有谁舍不得她?她半天想不到一个人,只除了……
不,肯定不会是他。
纵使内心困惑,单琵琶依然暂时住在司徒府内,也没忘记赶紧找份工作好偿还债务。只是什么都不会的她,加上过去的性子给人的印象又很娇,根本没人敢用她,还是司徒兰生的牵线,她才能在“竹林小馆”觅得一职。
什么都不会的她得从头学起。
擦桌子、扫地、收拾碗盘、招呼客人,样样都要磨练,每天回到司徒府,她总累得一沾床便睡,无心想到其他事情。
曾几何时,未曾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的她也得做跟奴婢相同的事情,若换作以前,她必定做不来,如今为了生活,再辛苦的工作也会做。是很累,却累得充实,让她脑子一片模糊,什么都想不了,连作梦也不要……这样最好。
凝视她憔悴消瘦的脸庞,西门凤霄心疼地握紧拳头,她竟累得连他开门入内也未察觉。在替她盖好被子后,才轻声离开,笔直朝着书房而去。
“砰”的一声,门板的声音惊动了正坐在书房内看书的主人。
“凤爷,来者是客,你还真没礼貌,忘了这是我的住处吗?”
“我要带走她。”
“如今单小姐是我的客人,你说带就能带走吗?也要看看她要不要随你回去。”有了王牌,司徒兰生向来懂得利用。
“你想如何?”生平最不爱受威胁,西门凤霄凛凛地瞪着司徒兰生。
“不是我想如何,是凤爷想如何?毕竟单小姐已家道中落,再也没有你要的茶行,凤爷要她何用?”
“这不关你的事,开出你的条件,然后别插手。”
“凤爷,我不仅收留单小姐,而且还是他们最大债务人……其实这笔数目对凤爷来说肯定是凤毛麟角,不足挂齿——”他真正想要的当然不是这区区小数。
西门凤霄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说!”
“凤爷与朝中几位大臣都有交情,还请凤爷代为引荐,如此一来,我将物归原主,分文不取。”
“司徒兰生,你想把生意做到宫中吗?”真是个不怕死的人。“那好,你想要见谁,我帮你引荐,再另外给你一千两,从此不许你再接近她。”
“成交。”速战速决,干净俐落,这样才是谈生意的方式。“不过……”
“嗯?”
“放心,我并非想得寸进尺,而是如今单小姐连个住所也无,倘若凤爷成了单小姐的债主,不知要如何安置他们?”好歹她是他的员工,关心一下总应该。“若凤爷不觉得麻烦,总该给个名分。”
“她不值得!我肯收留他们就该偷笑了。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他们。”说罢,西门凤霄匆匆离开。
司徒兰生高深莫测地一笑。
说不值得,一接获他的通知,又连夜赶回处理,真是个矛盾的男人。
“单小姐,请你出来吧!”本有心帮西门凤霄一把,无奈他的自尊却害了他。
经过司徒兰生的安排,单琵琶自屋外步入,刚才他们的交谈,她一字一句全听清楚,却无意评论,她早学会成为浮萍,飘零而生,不再计较。
“若单小姐不愿过去,兰生愿意反悔。”假意刺探地询问,虽然结果定如他所预料。
“这便是司徒公子希望的结果不是吗?琵琶非常感谢司徒公子为我们父女俩所做的安排,只要能生活,无论到哪里,琵琶都不会有怨言。”对于未来,她已有认知,无法再随性。
“单小姐,你改变真多。”与他记忆中的相差千万里。
“过去是琵琶不懂事,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西门凤霄不会让你好过,你真要过去?”
她不值得!由这四个字足以得知他有多气愤自己。
“无妨,我也不会在意。”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之后会变得如何,她都无所谓。
“单小姐,别关上了心门,好好去感受周遭,你会活得更快乐。”
她苦笑,没有回答。
心已死,什么都不重要了。
翌日,朱衣前来接人,单琵琶没有二话,随着她回到西门府。
许是她这些日子的转变,其他人见到她,都报以同情的目光,欲伸出援手,却惹不起庞大的西门府,他们全晓得过去西门凤霄对她有多殷勤,如今怕是要报复了吧!
单洪天也不解地问:“既然你不愿接受冯定睿,凤爷也不可能对你多好,你为何要接受他?”
做了错事受到惩罚,他已反省,能留下性命实属万幸,因此当女儿不愿同意冯定睿的条件时,他是支持的。与其失去女儿,他再也不要那些财富,只是他不懂的是,他们都得罪凤爷,当初女儿也最厌恶他,为何如今却愿意接受接下来有可能的报复?
“我欠了他,该还。”纵然他对她不再有情,她也欠他不少恩,今生能还尽的,她会尽一切努力。
“唉!是爹让你受委屈了,都怪爹当初一时贪心,才会铸下大错……”
“爹,琵琶会陪着您一起偿还的。日后我们父女真的要相依为命,您要多忍耐。”
“琵琶,辛苦你了。”
“单小姐……”将他们带回西门府的朱衣转头喊道。
“请别再喊我小姐,直接喊我的名字即可。”
朱衣闻言,仍坚持原先的称呼,“单小姐,这间是令尊的房间,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单琵琶朝爹点了头,便随着朱衣离开,来到相邻两间房的其中一间。
“单小姐,这里便是你日后的住所,请先休息,用饭的时间朱衣会再来通知。”
“请问……我应该是以婢女的身分进来,住在这儿不合身分。”
“朱衣仅是依照主子的交代办事,至于有关小姐的身分并不清楚,还请单小姐直接问主子。”主子要她做的事情,她负责做好,不会过问。
“那他……凤爷呢?”
“主子外出,过几天才会回来。单小姐,请休息吧,朱衣先离开了。”
若无确切身分,她也不知如何自处,因此白天她照常到竹林小馆做事,回到西门府也会自动找事情做,忙了好些天,这日傍晚,朱衣通知她西门凤霄回来了。
“主子正在沐浴,她要单小姐进去帮他。”
“是,我这会儿便去。”没有二话,单琵琶笔直走向澡间,敲了门并无回应,她于是开门走入。
偌大的澡间内白烟弥漫,中间是一个方形的水池,西门凤霄就坐在水中,靠着一角,即使视线受到影响,他依然准确掌握到单琵琶的身影。
“凤爷,请问琵琶该怎么做?”从没替人服侍洗澡,也不知从何开始。
“过来帮我擦身体。”垂下眸子,再也不看她。
单琵琶走过去,拿起一旁的毛巾,沾着热水帮他擦拭手臂。他动也不动,要抬起他的手臂很费力,就在擦完左臂后,她要换到右臂的位置,脚步一个踉跄,不小心整个人滑落水池内。
幸好水池只到腰身,她很快便站妥,不过全身已湿淋淋。西门凤霄见她狼狈,竟无意出手相助,反倒冷冷注视。
他的眸光似刀,慢慢一刀一刀在她已死的心上毫不留情地割开,他的痛恨,她深刻感受到了。“凤爷,对不起。”
“现在不必我教,终于也懂得这样喊我,是吗?”
她低头不语。
“怎么,想用这种方式自动送上门来?”他勾起她的下颚,强迫她注视自己。“可惜……现在的你,我一点兴致也没有,水都让你糟蹋了,过来帮我穿衣。”放开她,他起身离开水池。
心都死了,为何她仍有痛觉?
“还不快上来!”他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