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苏州城秦家大户,世世代代以“经营酒楼、开垦山林、掏洗金沙、掌理当铺”为业,俨然成为当地首富。
然秦老爷子秦怀佑辛苦了大半辈子,独子、媳妇却早亡,幸好留下了聪颖的四个孙子陪伴于侧。但年过七十的他身子骨已大不如前,近半年几乎是天天躺在床上休养,让四位少爷忧心不已。
这阵子以来,一直食欲不振的他经常喃喃念着、想着几道“家乡点心”,虽然请来苏州城所有大厨来府中料理,仍做不出秦怀佑想要的味道。当然,这并非厨师们的手艺不精,而是他们已有自成一派的调理风味,要揣摩老爷子心中的味道,着实不易。
于是秦老爷突发奇想,点了家中四名小婢,命她们从他的描述中做出他想要的口味,并由他的四个孙子各自负责一位,一个月后便要亲自品尝结果。
四名小婢当中,只要点心做得令他满意,便获得自由之身,此外再加赠千两银子;而负责该奴婢的少爷也将有三个月的长假,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完全不干涉。
为此,四位少爷也兴致勃勃。
毕竟可以看见他老人家恢复精神,身体好转,他们是再开心不过;而且一旦做出满足爷爷口味的点心,就有三个月长假可放,可说是一举两得。
只是,四名小婢究竟谁的手艺可以得到秦老爷子的青睐?又是哪位公子可以偷得这近百天的空闲呢?
第一章
“非凯,你怎么了?成天藉酒浇愁的,这样对吗?”大哥秦司御将老三找进书房,“康兰的死又不是你的错,你这样颓废下去,她就会死而复生吗?”他不由教训。
“你不用管我,如果不是我答应带她去骑马,让她发现难得一见的水晶花,她也不会为了要摘花而坠谷……”说到这里,秦非凯已经说不下去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因为喝了几杯酒,他现在头昏脑胀的,加上大哥又提及他最不想触及的伤痛,让他烦不胜烦。
“等等……好,就算是你的错,你打算就这么颓废一辈子?”秦司傲当真是看不下去了。
“这是我的事,大哥,你就别管我了。”秦非凯睨了他一眼,踩着颠簸的脚步走向门口。
“最近秦淮商行的生意怎么样了?这时候金沙的产量应该不错,你有带人去勘察吗?”秦司傲直接走过去拉住他。
“这事有其他人去做,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去。”他冷哼。
“你还真是……那爷爷交代的事呢?”
“什么事?”秦非凯一整天都在外头晃荡,至今还没听到消息。
“爷爷要我们监督婢女做点心。”他将爷爷秦怀佑的愿望说给他听,“爷爷很想回味这四样点心,如果点心做得好,就可以有三个月的自由。”
“哈……省省吧!我不需要什么自由,我的心早已被罪恶感给缚绑,还要那三个月干嘛?!”可笑的游戏,他没兴趣奉陪,随即便推开大哥,用力推门离开。
秦司傲摇摇头,“这是爷爷的心愿呀!难道你因为自己的事就可以不顾他老人家?”
而秦非凯离开大哥的书房后,便直接走到酒窖,打算搬出几坛酒继续狂饮,最好能醉死,便可一了百了。
从酒窖出来的时候,他肩上已扛着两坛酒,这一幕正好被婢女何宛奴看见。由于她是刚到府的新婢女,并不认识三少爷,直以为自己遇到了偷儿!
尤其现在天色已暗,更令她胆颤心惊。
她慌张地从地上抓来一根木棍,警戒地一步步走近他,抖着嗓说:“你……你是谁?把肩上的东西放下……快放下。”
醉眼蒙眬的秦非凯怔茫地望着她,忍不住撇开嘴角,“我是谁?我……我是杀人犯。”
“杀人犯!”她的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你真的是杀人犯?”
“没错……我杀了人,是个大坏蛋,哈──”他疯狂大笑着。
“你不要动,你不可以过来……”天,没想到她才刚来秦府没几天,就遇上这种事?她该不该擒住他呢?
想她爹过去曾是镳师,虽然家道中落、镳局收了,但她多少也学了些防身术,没必要怕他。
宛奴立即摆好架势,缓缓走近他,“你最好束手就缚,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你这个矮冬瓜!”可笑的女人!他冷睨她一眼,“给我滚开,要不然我也一样杀了你!”
他索性拿下右肩的那坛酒,就在她面前狂饮了起来。
何宛奴看得一愣,这个贼……不,这个杀人犯未免太狂妄,居然当着她的面将偷来的酒给喝了!
“我既然是秦府的婢女,就该为秦府卖命,不要以为我是女流之辈就看轻我!”趁他喝得尽兴,宛奴高高举起木棍,闭上眼用力的往他的脑袋敲去──
可是奇怪,木棍才挥到一半怎么就顿住了?她先张开一只眼瞧……
咦?她的木棍怎么在他手上?再张开一只眼,才发现他左手扛着酒坛,右手抓着木棍,而另一只让他一口饮尽的空坛早被他抛得老远!
“呃!”他还当着她的面打个嗝,“玩够了没?”
“你还真是无法无天!”深提口气,宛奴直想从他手中抢回木棍,“你放开呀!有种就跟我到前面找管家。”
“找庆伯?”他干笑几声。
“你认识庆伯?!”
“矮冬瓜,你最好别再烦我!区区婢女还敢惹本少爷,真把我惹毛了,说不定我当真把你给杀了!”他恐吓道。
“那就来试试,我就算真被你杀了,也不会退缩。”她举起拳头,目光紧紧锁着他的一举一动。
今晚月儿十分明亮,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那张脸,除了醉意和些微的狼狈外,她发现其实他长得很俊朗,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闻言,秦非凯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她,在她面前半眯起眸笑了,“康兰,你是康兰吗?”
“呃!”谁是康兰?
“康兰,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出其不意地,他猛地抱住她,口口声声喊着别人的名字!
宛奴身子紧绷着,愈想愈不对,急急想推开他,“你到底想干嘛?不要乱来。”
“康兰……”这时候的他真的醉了,全身一松,猛地压在她身上!
“啊?怎么说倒就倒?这下该怎么办?”
没辙了,宛奴只好吃力扛着他,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看见一名小厮走来。
“宛奴,你在干嘛?”她居然扛个男人?
“这个贼好重,还是个醉鬼呢!快帮我抓着他。”宛奴气喘吁吁的说。
“贼?!”小厮瞪大眼,赶紧过去帮忙,近距离一瞧,不禁愕然喊道:“三少爷──”
“什么?三少爷……”宛奴眸子圆瞠。
“你呀!才来秦府没几天,自然没见过三少爷,怎能将三少爷当贼呢?”他接过秦非凯,“我扶三少爷回房去,时间不早了,你也回房歇着吧!”
“哦……”宛奴直望着瘫在他身上的男人,疑惑地想着他真的是三少爷?!那他又为何自称是杀人犯?而他口中的康兰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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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亮,秦非凯突地从噩梦中惊醒!
“老天!”他直揉着太阳穴,“我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怎么脑子像是装了铁块,这么沉?”
爬了起来,他走到后头冲了下脸,才打算出门继续醉生梦死,就瞧见服侍爷爷的老吴朝这儿走了来。
“三少爷早。”一见到秦非凯,老吴立刻上前说道:“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爷爷找我?”他烦郁地叹口气,“八成又要训人了。”
老吴见他动也不动的,于是催促道:“老爷正等着你呢!”
“你知道我爷爷找我做什么吗?”秦非凯不耐地问。
“小的不太清楚,你去一趟便知道了。”
“唉!算了算了,我去就是。”他当然明白老吴是爷爷最忠心的手下,不仅是他,连他大哥、二哥都违背不了他的意思。
随即他步向爷爷的“养生居”,才踏入房间,秦怀佑便皱起一对花白的眉,“一身酒味,你又喝酒了!”
“哪有,是昨天喝的。”
“昨天喝的酒,今天味道还这么重,你都没梳洗?”突地动了气,秦怀佑猛地咳了好几声。
“我才想去梳洗,你就把我找来了。”秦非凯上前拍着他的背,扶他躺好。
“是吗?那你现在是清醒的?”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振作呀?
“是,十成十的清醒。”
秦怀佑点点头,随即喊道:“老吴……”
“老爷,我在。”老吴在门外应道。
“她来了吗?”
“来了。”
“让她进来。”秦怀佑老沉的嗓音说道。
“是。”老吴这才转向身边的宛奴,“老爷要你进去,要懂得规矩。”
“我知道。”灵灿灿的大眼睛朝檀木大门望了眼,这才怯怯的推开门。
当听见内室传来交谈声,她在外头小声说道:“老爷,我是宛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