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姑姑,太好了、太好了!”吴思柔抱住姑姑,眼泪夺眶而出,姑姑能得到爱情,又不用离得那么远,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吗?
“结婚?我女儿要结婚了?”吴建南走到佛坛前上香,点火的时候还差点烫到手。“我得赶快告诉玉贞,她一定很高兴!”
玛丽亚现在才搞清楚状况,跳起来说:“要不要啤酒?还是香槟?我都有买喔!”
“好,通通拿出来!”当晚,吴家热热闹闹庆祝了一整夜,吴思柔觉得奶奶也在,全家都在一起欢笑,恋爱御守果然神奇,或许那守护神就是奶奶呢!
一周后,织田翔太带着行李飞来台湾,他非常拘谨有礼,中文说得不错,只是速度慢了点,大家都微笑静静等他说完话。
“翔太,我可以叫你翔太吧?”吴建南有点认不得他了,当初的年轻人已变成中年男子,不变的是那敦厚斯文的气质,坐在香伶身旁感觉相当协调。
“嗨!”织田翔太以日文回答,又说了声中文:“是!”
他对吴建南有种复杂的感受,有畏惧也有不满,当年若非吴建南极力反对,他就能和香伶长相厮守,何必分离这么多年?如今他和香伶决定结婚,不晓得岳父大人会是什么心情?
“以前你来跟我太太学书法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个沉默有礼的年轻人,没想到你跟我女儿会谈起感情,当初是我太固执,硬是阻挡你们的交往,我在这里要向你们深深道歉。”吴建南缓缓站起身,朝女儿和未来女婿跪下,这两个年轻人的青春,他是怎么也还不起,唯有如此谢罪才能稍减自责。
“父亲大人,请您快起来!”织田翔太立即跪下,吴香伶连忙也跪下,喊道:“爸!你别这样……”
长辈们都跪了,吴思柔心想自己怎么能站着,玛丽亚紧张得要命,慌忙也跟着跪下,一时间全家人都跪着,形成一幅感伤又好笑的画面。
吴建南坚持不站起来,低头恳求:“请原谅我的过错,香伶她是个好孩子,为了这个家辛苦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她。”他总觉得女儿的个性很像他,不会撒娇也不懂变通,坦白说他不是很疼她,就在这时让他为她做点什么吧!
多年来的遗憾,都化成了感动,织田翔太眼眶泛泪,磕头道:“父亲大人,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把握接下来的日子,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爸……谢谢你。”吴香伶明白父亲的用意,唯有放下过往对立,才能成就日后的和乐。
“我真的死了也无所谓了……”吴建南在准女婿的扶持下站起身。“玉贞一定也很高兴。”
一场跪拜大赛终于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走向餐桌准备大快朵颐,玛丽亚肯定是个天使,才能变出那么多本地和异国佳肴,桌旁有日本人、菲律宾人和台湾人,感觉像国际村,结果都是一家人。
无关血缘或种族,只要关怀彼此,希望对方快乐,就有缘做一家人了。
婚礼简单大方,选在一家日式餐厅,只邀请双方至亲好友参加。
不同于传统婚宴,不用等菜色一一端上,桌上满是大大小小碗碟,看来热闹又美味,大家坐在榻榻米上,可以自由走动,想随时换位子也行。
休息室内,新娘正在等待出席的吉时,就在这一刻感到迷惘,自己真的就要结婚了吗?
“姑,你好漂亮喔!”吴思柔义不容辞的担任婚礼设计,从音乐、菜色、会场布置等都是她规划的,发型师和化妆师也是她找来的,就为了给姑姑最完美的一天。
“是吗?”吴香伶对镜自望,那个身穿白纱的女人是谁啊?她从未想过会在五十岁这年披上婚纱,一切都像梦,她还是个小女孩时,曾作过当新娘子的梦,而今成真仍觉是梦,人生如梦,原来是这么回事。
“柔柔,你捏捏我的手,我怕我在作梦。”
“这是真的!你要结婚了,别怀疑,我百分之百的确定。”吴思柔一阵心疼,伸手拥住姑姑的肩膀,在不破坏那完美妆容的前提下,落下一个轻柔的颊吻。
吴香伶闭上眼又睁开眼,终于相信一切正在进行中,想回头也来不及了,那就勇敢往前走吧!
早上拜别父母时,她对着轮椅上的父亲和照片中的母亲,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泪,五十年来她在这个家成长,她原本以为她会永远不婚,永远守着家人,而今虽非长久分离,终要暂时告别。
“姑姑,这么多年来,谢谢你的付出。”吴思柔忍住泪水,哽咽道:“从今天起,你一切都要好好的……”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我们都要好好的。”两人情感像母女又像姊妹,此刻相拥,交会的除了亲情,还有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温柔。
叩叩!
织田翔太敲过门后走进来,对他的新娘伸出手说:“香伶,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吴香伶把手交给他,从今后牵手走一生。
吴思柔望着这一幕,微笑抹去眼角的泪,亲爱的姑姑,请一定要幸福喔!
新郎和新娘出席的瞬间,音乐进入最美的篇章,来宾们掌声鼓励,给这对年过半百的新人祝福。
虽是在日式餐厅,也有众女期待的仪式,当吴香伶转过身,往后丢出花束,一群女人疯狂抢抓,结果是站在一旁的吴思柔接住了,就那么刚刚好,不偏也不倚。
她会是下一个新娘吗?看着手中的白玫瑰,一股温暖从手心传来,这是姑姑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她一定要牢牢把握,没错,也该是她勇敢起来的时候了!
*
婚礼的隔天是周日,家里少了个人,感觉就是有点不一样,虽然吴香伶住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却已不再是朝夕相处。人生聚散难免,即使是家人也要面对,只希望彼此都过得好,把想念化为祝福。
用过早餐后,玛丽亚在厨房刷刷洗洗,还不时哼着歌,吴思柔和爷爷在客厅享受音乐,她正在研究参展资料,他则拿着毛笔练书法,医生说这是让手恢复活力的最佳复健。最近他的复健做得大有进步,不用时时坐着轮椅,在家时可以拿四脚拐杖走几步路,偶尔还能走到院子乘凉晒太阳。
吴建南放下笔,欣赏自己的作品,还不坏,玉贞总是在他身旁,守护他、指引他。
“柔柔,你姑姑结婚了,也该轮到你了吧?”他没忘记妻子的叮咛,他还有遗憾未了。他也注意到孙女周末常往外跑,在外过夜的次数也不算少,他一直没怎么过问,就是怕打草惊蛇,万一给她压力过大,反倒揠苗助长就不好了。
吴思柔吐了一下舌头。“爷爷这么想把我嫁掉,你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我不寂寞,就像你说过的,你奶奶并没有离开。”他每天都感觉到玉贞的存在,甚至比她在世时更强烈。
哇~~爷爷真是越来越想得开了,于是她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但你可能不是很喜欢,那怎么办?”
“不管白的、黄的、红的、黑的,我都能接受。”吴建南拍拍胸口,他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却有千锤百炼之心,什么风浪都能平静面对。
“包容度这么宽大啊!”她都快不认识爷爷了,以前连日本人都不准的说。
“只要你中意的,我就会中意。”他说完又加了句但书。“但若是瞎的、聋的,瘸的、痴呆的,我可能还是会劝你不要冲动,我不想看你吃苦。”
“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啦!”她呵呵笑了,爷爷变得可爱多了呢。
他猜出孙女已有意中人,自然要追问:“到底是怎样的人?说给我听听。”
“他是台湾人,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比我大三岁,事业有成,个性有点冲,但其实心很软。”她只说出一些表象,因为她无法完整的形容,苏其伟这男人怎能用三言两语就说完呢?
“这么好的对象,还不快带来给爷爷看!”吴建南高兴极了,接连两件喜事,多难得!
她深吸口气,决定吐实:“但是……他爷爷叫苏静同,就只有这个小问题,怕你会不满意。”
听到这名字,一时间吴建南脑中百转千回,往事有如走马灯浮现眼前,原来这才是玉贞要他面对的最大难题,要同时解决他这辈子做错的第一件和第三件事,果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爷爷,你没事吧?”吴思柔可不希望爷爷又刺激过度而中风。
吴建南的心神从六十年前缓缓回到现在,感觉漫长又短暂,忍不住叹息:“又是那小子!你跟他还没了断?”
爷爷的口气让她一阵心惊胆跳,连忙解释:“我出国后真的没跟他联络了,是回国后在医院巧遇的。”
“老天啊~~难道你们天生注定要在一起?”孙女出国后,那小子上门来找过好几次,但他连大门都不肯开,后来在附近也曾狭路相逢,他完全明白那小子的用心良苦,不愧是苏静同的孙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