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经过沟通之后,我们还是达成了协议。”
肯定不关他的事,因为从来没人找他沟通过。
“从明天开始,黎宙堇秘书留职停薪,复职的时间尚未确定。”
胡挺刚蓦地转头看她。
她正巧凝视着他,在视线交会的瞬间旋即撇开双眼,转而对四周的干部同事微笑抿唇致意。
黎英发在一片嘈杂议论中宣布,“那么,今天的临时会议就到此结束。”
“等一下!”胡挺刚举手。
所有人看向他。
黎英发怔了一下,微笑。“哦,我想新任的资讯部总监可能有一些上任感言想发表,来,就藉这个机会让你跟在场的干部同事们好好说几句话。”
只见胡挺刚摇了摇头,“抱歉,那个什么总监的职务我不干了!”
众人错愕,而黎宙堇则是皱着柳眉凝视他。
修长手指忽然直指她的脸,“我跟她一起走。”
凯迪拉克驶进了一条不算宽敞的柏油道路,夏日的阳光已经可以用毒辣来形容,亮灿灿的照耀在每一件事物上,怕热的胡挺刚过惯了英国养尊处优的生活,对于台湾湿热的气候实在有点吃不消……
“少爷,到了。”
“嗯?”后座里,他慵懒的支手撑托下颚,因为燠热而微皱的飒眉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车里的冷气已经开到最大,他也尽量闪离接近车窗的燥热范围。西装外套不用说早就脱了,名牌领带更被他丢在脚边随便踩,白衬衫的领口已经解开,只差没一路敞到壮挤眼。
盛夏的天气,卖肉的时光。台湾的夏天……妈的!
“这里是哪里?”他皱眉,根本不想动。
雄哥尽责的拿出记事本翻看,“根据资料,黎宙堇小姐的家就在这里。”
他依旧托着下颚不动。
雄哥和小伟等着他下令开车回饭店吹冷气,只是令人诧异的,他呆滞了几秒后,叹了口气,开门下车。
两个追随已久、衷心耿耿的贴身保镖惊愕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见他们仍然坐着没动作,他皱着眉头探低俊脸。“怎么,还要我请你们两个下车啊?”
雄哥和小伟赶紧开门跨出车外。
站在大太阳下,胡挺刚只觉得自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直往地上摇晃瘫软。“这是什么味道?哪来那么多香蕉?”
三人左右张望却找不到香蕉树在哪里,只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淡淡香蕉气味。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略显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后方响起,他们三人立刻转身。
黎别葵将机车停妥,拎着超市的塑胶袋走上前,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凯迪拉克,再回望眼前的陌生人。“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胡挺刚睇了他一眼,“小雄,我们走错路了吗?”
“我确定没有,少爷。”
哦。“我们没迷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胡挺刚悄悄皱眉。应该是黎宙堇的邻居之类的闲杂人等吧?
黎别葵忍不住对眼前这个一身贵气的“少爷”多瞧了几眼。“那么你们是来买盆栽的?进来吧。”
买盆栽?胡挺刚有些困惑,见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木门旧锁,更惊讶了。
这个年轻小伙子居然有黎宙堇家里的钥匙?哪一种邻居的感情会好到这种地步?随着黎别葵走进那一扇旧红色的木门,他这才瞥见一旁的墙上挂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木制招牌──家恩花卉农场。
卖花的?这会儿,胡挺刚真的觉得他们可能走错路了。
黎宙堇显露于外的沉稳气质根本和女强人没两样,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公司里掌风使舵的她跟种花女的形象兜在一起。
只是……
他蹭了蹭鼻尖,“你们也卖香蕉吗?”
走在前面的黎别葵并没有回头,“没有,那是含笑的味道。”
含笑?
他们穿过了头顶上由木篱搭成的半圆形拱棚,忽然间眼前一片宽阔,各式各样的花卉将百余坪的空地分隔成了一区一区的,有的比较小株就直接栽种在土壤里,有的则是种在盆栽里,一旁的小径还叠起了没用到的大小花盆。
胡挺刚微微一怔。这儿……真的是种花草树木的地方耶!
而她的家就在这里?!
他的心里直觉地否认。不可能!
他实在无法想像。撇开从来没有听她提过她的家庭背景,光是这两者之间的落差,就已让他没办法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联想在一起。
“我打算回家帮忙。”
昨天当他质问她为什么想离职的时候,她这么告诉他。
“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打算长久担任秘书的工作。比起这个,我更想在家里做事。”
在家里做事?他越想越错愕。可是照这么看起来……那个女人指的,难道是在这儿种花和卖花?!
“你想买什么样的花?”黎别葵将手中的提袋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随性地指了指身后的花圃,耸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花卉农场严格来讲还在筹备当中,花种也不是很齐全。你如果有喜欢的,我们可以便宜卖。”
胡挺刚转头看他。听这小子的口气,看样子他真的跟黎宙堇住在一起!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黎别葵误解他的沉默,“你若是没有中意的也没关系,门口在那里,你知道怎么走,不送了。”
第8章(2)
“带我去……”
胡挺刚突然开口,留住了黎别葵离去的脚步,他转过头困惑地看着这个开着凯迪拉克、出门还有保镖司机的有钱少爷。
“这个花卉农场应该还有另一个老板吧?”胡挺刚睇着他,“带我去找她!见了她,她应该知道我要买什么。”
黎别葵狐疑的瞪着他几秒钟,然后耸耸肩,“跟我来。”
他尾随在他的身后,踏过了弯曲窄小的土径,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接着走进了一片比较高大的柏树群。
“姊?老姊,有人找你哦!”
姊?这么说,他是黎宙堇的弟弟?胡挺刚忍不住对眼前的年轻人多瞧了几眼。他从来没有听说她还有个弟弟啊!
隐约好像有人回应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听清楚,黎别葵已经伸手指了指右前方,“我姊在那里,走吧。”
这家伙是怎么分辨方位的?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特殊技能啊?胡挺刚愣愣的跟着走,果然看见小径的转角处蹲了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这个人不是黎宙堇!
他只看了一眼,立刻确定。
戴着斗笠、穿着长袖外套,两只手臂还套着花花绿绿的袖套,土色长裤、黄色胶鞋……他们找错人,走错地方了。肯定!
如果眼前这个蹲着的家伙是她,他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姊,这个人说要找你。”
他伸出手,“抱歉,我好像搞错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
一看见他,她倏地皱眉,“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把他们都带来了?”
胡挺刚眯起凌眼。
斗笠下的那张脸似乎真的跟黎宙堇长得有点像,但是……再低头瞟了瞟她这一身打扮。手中还拿着铁铲与剪刀,满身的泥土味……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
“大婶,你哪位?!”
“爷,我们要去哪里?”
刚结束产检的褚妙舞坐在后座,困惑地看着身旁的胡观涛。
不久前,陪同她一起去做产前检查的爷,在步出医院时,问了她一句“我想去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爷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好悲伤、好落寞?
她有些担忧地瞅着他的侧脸,越瞧越是紧张。
要知道,眼前这个老男人可不是公园里那种抖手抖脚、打打太极举消磨时间的普通老人,他只手掌控着一间世界知名的大型跨国集团,仰仗他鼻息过活的小老百姓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比地上的蚂蚁还杂。
而这样强势剽悍的老家伙、最擅长用皱紧的眉头夹死蚊子的大总裁,现在竟然流露出寂寞萧瑟的模样?!
大事不妙啊……
她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拨电话给老公讨救兵。
就在这时,行动电话早一步响了起来,来电者正是她那心有灵犀、宠妻宠到没天理的佣人丈夫。
“老公,我发觉爷怪怪的耶!”
手机里传来不甚清晰的对话……
“我们现在啊,我也不知道呀,车子还没开到目的地,所以我也不晓得要叫你到哪里会合──”
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怔忡出神的胡观涛突然开口。
“不要叫他来。如果你不想跟我去,我让司机在前面放你下车。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褚妙舞瞅着爷爷的侧脸,停顿了几秒钟后,“老公,其实我刚刚是跟你闹着玩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关心我们而已,恭喜你过关,否则今晚有得你好受。不跟你说了,你暂时别打来,我要缠着爷陪我去买零食了。拜!”
根本不让对方有开口的时间,她直接按断通话键。
胡观涛表情冷淡,“啧,天底下只有我那个笨孙子才会把你的话当金科玉律!你有没有一点常识,竟然在我面前跟你老公说谎,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