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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火越来越盛了,几乎阻断了所有退路,她只觉得遍体越来越灼痛,火舞的张狂让她快承受不住,她不认为自己能以肉身活着出去。

  木生于水而亡于火,火遇木则必炽扬,柳属木,怕火,她虽是仙子之身,却畏于火,尽管她能使仙术,但一遇祝融亦难以施展。

  火,剥剥地燃烧着,浓呛的白烟不断地由断裂的梁柱、石板下冒出,很快地顺着密不透风的通道飘向两人,稀薄的气流一点一点地减少中。

  或许,该是她回去的时候到了,上天发了天火引她回转天庭,人间一十四年她识得情爱也该知足了,再怎么放不下也得舍得。

  “柳儿……娘子,你在哪里?回答我一声……咳咳……咳……咳……娘子……你在……哪里……。”

  是她的错觉吗?人之将死会产生幻相,心之所系的人将会在最后一刻浮现,她就快超脱了吧!身子轻盈地往上飘。

  “她在这里。”

  张静蝉良心发现地高声一唤,她眼见绿柳为了救她而被掉落的屋瓦砸伤,心有不忍地回应远处的召唤,眼神复杂地瞧着气息渐弱的女子。

  她把能找到的所有的水都用在她身上,自己却滴水未沾,明明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汗流满面,仍强撑身子护她一个没人愿意亲近的老婆子,她这是何苦来哉呢?她对她并不好,还处处刁难,她为什么肯为她受罪?

  “娘子……柳儿……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你回我一声……我来……带你出去……”

  “这里、这里,快把这个累赘拖出去,她让我不能安静等死。”死了也好,省得惹人厌烦。

  “大娘?”

  听声辨位,一张被烟熏黑的脸从大火中窜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以湿巾捂住口鼻的张静蝉,她除了外表显得狼狈外,并无受伤的迹象。

  反倒是倒卧她身侧的绿柳满身是火灼伤的痕迹,衣服残破紧闭双眼,灵璨的水眸紧闭着,一如死寂的枯木。

  赵玉尘的心重重地一抽,几欲昏厥,双腿有如千斤般沉重,每走一步就撞击心口一下,痛得他不想再往前,面对残酷的事实。

  她,死了吗?

  “还发什么呆,再不把人带出去就没救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又犯傻了。

  “大娘,你……”他想救妻子,但也不能弃她不顾。

  瞧见他眼中的犹豫,张静蝉很生气地大吼,“快走、快走,看到你们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就碍眼,你们离我越远越好,我不想看见你们。”

  他一个人力量有限,带上一个已经很吃力了,哪有气力多拖一个。

  “大娘,我背你,我们一起出去。”要死就死一块,他绝不会放下她。

  “你……你这个傻子,我以为你变聪明了……”傻,傻,怎会这么傻……她眼眶一湿,冒出水气。

  他朗笑的说:“傻人有傻福,人傻一点才能娶到仙子娘子。”

  “你……”她哽咽地抹去眼角泪滴。“我没哭……没哭,是烟熏了眼……是烟……我没落泪……”

  “娘,你别逞强了,让夫君带我们一同离开吧!”勉强睁开眼的绿柳握着她的手。

  “你……你叫我什么?”她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娘呀!你是我和夫君的娘亲,我们会伺候你终老,绝不会放你孤单一人。”她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仍有人在意她。

  在妻子虚弱的眼神示意下,赵玉尘轻喊了一声,“娘。”

  “你……你们……你们是娘的好孩儿、好孩儿……我们一起出去……”她有儿有媳了,他们很……很孝顺。

  如果能早点放开胸怀接受这孩子该有多好,回想过去诸多恶行她真是悔不当初,一个秉性纯良的孩子让她命人下药害得痴傻,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静蝉一边流泪,一边攀上儿子的背,手里还捉着媳妇的手,他们要活着出去。

  就在此时,主梁垮了,大片的屋瓦压向三人……

  第十章

  光。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赵玉尘胸前垂挂的珠子射出,晕开的绿芒形成淡淡光圈,将落下的火柱阻隔在外,及时的解救三人的性命。

  刺目的光缓缓上扬,包围在光里头的人儿跟着往上飘,火势汹汹如饥饿的豺狼想吞食他们,但是不管它怎么张牙舞爪,始终伤不了一丝一毫。

  猛烈的火舞动着,除了绿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他两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缓缓上升,离地越来越远地飘向空中,在火里感受着奇特的遭遇。

  穿过火墙的光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在火势之上盘旋了几圈,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接着朝近池的小亭下坠,一触地即化为光点散去,珠子的光芒也为之黯淡,倏地飞向云层里伸出的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向上摊开的手心。

  虽然没瞧见人影,众人却明了那是观音大士显灵了,它用它的慈悲渡化世人,怜悯他们所受的苦难,现身化解灾难。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你们不要找我报仇,我不想害死……害死你们,不是我、不是我……”

  “爹?”他怎么了?

  “哈哈……珠子是我的了,风潇洒你要不回去了,不要再缠着我,你走,走开,我会长生不老,百病不侵,你别想拿回去……我的,我的……”

  披头散发的明王一瞧见火中走出的人影,顿时目一皆的跌跪在地,两手直挥想挥开越走越近的影子,炽猛的火光灼红了他的眼,看不清向他走来的人面貌。

  他似乎发狂了,红光曳长的影儿仿佛是夜夜追着他不放的鬼魂,在他面前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几乎要与天齐。

  他又惊又慌,折了树枝当剑想驱赶,可是不管他如何砍杀,流着血的故人仍冷冷地看着他,无声地痛斥他泯灭天良的罪行。

  “王爷,你看清楚,那是尘儿,咱们的儿子玉尘。”忍着泪的裘冉儿上前轻搀着他,轻声地在他耳边低喃。

  “尘……尘儿,我们的儿子?”对,他和冉儿有一个儿子,他很调皮又爱玩。

  “你瞧,尘儿都长大了,他的媳妇儿就在身边,很美的娃儿对吧?”幸好他们都没事,不然……她真要亏负长眠地底的好友。

  “美、美,果然是个标致的娃儿,尘儿好福气……”呵呵……儿子娶妻了,喜事一件、喜事一件。

  “你们过来让王爷瞧瞧,他担心你们出事,急得连鞋都没穿。”爱儿心切,怕他们有个万一。

  赵玉尘和绿柳看向明王的脚,因未穿鞋染上泥,还因跑得急而磨破了皮,微微沁着污血。

  “爹,我是玉尘,你的孩儿,这是柳儿,我的娘子。”他的……呃,爹,似乎老了很多。

  没人发觉他在看向父亲时,眼神有几分复杂的挣扎。

  “好、好,佳儿佳媳,长得真俊,赶快生个孩子让爹抱。”明王连连说好,眼底充满为人父的骄傲。

  赵玉尘看了妻子一眼,颔首一点,“嗯!”

  他豪爽大笑,“哈……果然是我赵家的好子孙,爹对列祖列宗也有交代了。”

  历劫归来的张静蝉怔愕不已,对丈夫异于平常的举止感到万分讶异,他几天前才见过儿子,怎么言谈中好像许久不见,时癫时慈一如两人。

  夫妻二十余年,她竟完全不知晓丈夫有这毛病,是她太少关注他了,或是嫉妒蒙了心,无视他日渐沉重的症状,她真是有失妻责。

  “你高兴得太早了,他不是赵玉尘,他是风家老四,风住尘。”

  浑厚的低音如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谁?”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府放肆!

  “风寄傲。”

  “风妒恶。”

  “风怒雷。”

  三条人影由树上一跃而下,颀长的身躯如其父狂狷不羁,身形似鹞落地无声,鸷猛的眼神中透着刚毅,冷冷地敌视白发如霜的明王。

  “你……你们是风家的孩子,你们没死……”他惊抽了口气,神色慌乱。

  怎么会?收尸的人回报无人生还,为何还有人活着?

  “拜你所赐,我们死过一回。”阎王不收,又从地府爬回来。

  “你是老大对吧!长得跟你父亲真像。”明王指着风寄傲,恍惚地低喃。

  他冷傲的一回,“像得让你想再杀我一回吗?”

  风寄傲的确是四兄弟里和父亲最为相像的,但性情却全然不同,风潇洒爽直好客,乐于结交各方知己,而他独善其身,与人疏离,若非必要,少有交谈。

  “杀你……”明王神情骤地一变,像是怀着愧疚的长辈,“不,我怎会杀你呢,你是潇洒兄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我们可是歃血为盟的结义兄弟。”

  “可你却率众灭了他全家。”一家百来口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率众灭了他全家……不是我、不是我,是邢大怂恿我,他说大哥有一颗神奇的珠子,能治百病,延年益寿,我跟大哥要,他不给,说要留给女儿当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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