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喝了十几杯?妳不怕咖啡因中毒而死……」
「好咖啡是不会让你中毒而死的……呃,短期间内不会吧。」岳乐音侧着头想了想,露出温柔笑颜。
「这咖啡好香……咦?妳今天不是叫我来学做三明治?」
「是妳自己想学做三明治。」岳乐音横了她一眼。「别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妳想学吗?今天材料不太够——」
「那就算了。」乐舞连忙挥挥手干笑。「反正我也不是那块料。」而且她也没有心情,那个吻该死的让她头昏脑胀!那可恶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啊……」
「早晚会穿帮的喔。等咖啡店开了,我就没那么多时间每天去帮妳做早餐了。」
「那就叫他吃点正常人吃的食物。」
「哈!周达非……我很怀疑。妳不是说他除了早餐之外什么都不吃吗?」
「是啊,起码我没看到过,说不定他每天都躲在办公室里面偷偷的吃。」乐舞瞇起眼睛。
「那更好,妳就不用担心他会饿死。」
「谁担心他啊。」乐舞不屑地咳道,却不由得有些心虚,一定是因为那个可恶的吻……甩甩头,她连忙扯开话题:「对了,我都还没有问妳呢,到底耍了什么手段那样厉害?连虎仔都肯跳出来挺妳。」
「我有吗?」岳乐音微笑。「拜托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虎仔也是欢乐星球的人,大家都那么努力,他出一份力也不嫌多吧?」
「少来了!妳一定跟他有什么秘密协议。我虽然笨,可是毕竟也当了好几年的人事主任了,虎仔那种人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家伙,最多他搬个地方住而已,哪可能会想出什么力。」
「唉啊啊,原来妳对人这么没有信心?那妳还这么拼命拯救他们做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啊,虽然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话题又被乐音扯开了,她摇摇头叹气。「算了,反正说不过妳。」
岳乐音笑瞇瞇地继续泡咖啡,又泡出了两杯。「试试看这个……咦?刚刚那杯妳还没喝啊?」
「妳会害我失眠到明天。」她端着咖啡的手放下,支着下颚愣愣出神,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乐音,妳想……周达非真的快破产了吗?」
「有差别吗?」柜台前的女主人依然忙碌着,咖啡店就快开幕了,她很享受这种百废待举的感觉。
「当然有啊。如果他真的快破产了,就不能怪他做那么多坏事。」
「坏事?」
「随随便便就把人开除,把欢乐星球最重要的游乐设施全部拆成废铁。」
「他是老板,而且欢乐星球的确也很破旧了,除旧布新也算坏事?新年就快到了呢。」
「拜托!不要把我说得好像那种冥顽不灵的守旧分子,我也知道欢乐星球很破旧了,我当然更知道没有破坏就无法建设,可是他的手段实在是……」
「妳希望他轻声细语去向那些要被开除的人一一解释吗?还是他泪洒拆除现场妳会感到比较安慰?」
「乐音,妳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我是讲理的人。」岳乐音终于叹口气的停下手边工作。「乐舞,妳睁开眼睛看看吧,不管周达非是否就要破产,欢乐星球的情况都一样那么糟糕,你们就好像一群守着一株千年神木的猴子一样,镇日只嚷嚷着这棵树有多好有多棒,却不知道树都快倒啦,难道一定得要雷劈下来才肯放手吗?」
「妳可以直接说成语,那叫『树倒猢孙散』,我听得懂啦!」
「华文界最伟大的武侠小说家金先生说过:我们应该少用成语。」乐音笑瞇瞇地回答。
「厚!」
「妳现在觉得很矛盾了对吧?那如果我告诉妳,周达非的下一步是要把欢乐星球周边那四十八栋公寓夷为平地,妳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妳知道那里面住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只住得起那里?他要把那个地方夷为平地?快过年了耶!」越说越生气,岳乐舞跳下吧台捶胸顿足。「我的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坏?其实他并不是太坏的人。」岳乐音耸耸肩。
「他还不算太坏?!」岳乐舞立刻尖叫:「到底要怎样才算『太坏』?!他如果去教堂告解,后面排队的人会塞车塞到地老天荒——喔喔不对,他需要的恐怕不只是告解,我看他根本需要驱魔!」
「噗!」猛然噗哧一笑,手边正在洗的杯子差点摔了,岳乐音一脸好气好笑又好无奈。「唉……妳说得太夸张。」
「开除即将退休的员工,准备把周边原本低价出租的公寓夷为平地,在年节前夕赶走一大堆无家可归的人!」岳乐舞没好气地瞪着姊姊。「到底是他夸张还是我夸张?」
岳乐音耸耸肩。「Business is business,妳早晚要习惯。」
「我要吗?」
岳乐音横她一眼。「妳没听懂我的话。」
「也许妳应该说点白话文。」乐舞无辜地耸耸肩。
「妳可以跟一个人谈恋爱,但妳不能跟一家公司谈恋爱,妳只可以跟他谈生意。」
「喔,然后?」我有跟谁谈恋爱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打断乐音的话可不是好习惯,而且她现在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
「妳无法阻止他拆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但妳可以替住在里面的人多争取一点权利。」
「我可以吗?」
「……」再多的耐心也被磨成一摊烂泥了,她的妹妹果然是上天派来给她的最佳试炼。「妳以为妳为什么必须当他的特别助理?妳不就是要『协助他处理』所有的公事吗?」
「妳是说我可以更改他们协商的内容?」岳乐舞睁大了双眼!
岳乐音哭笑不得地趴在桌上呻吟。「那是犯法的……妹妹,但妳可以左右他们的协商……妳再说一次『可以吗』这三个字,我就要用咖啡泼妳了……」
第五章
站在周达非家的大门前,她的怒火依然高张,可是动作却缓慢不少,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能做什么。乐音说她可以左右周达非跟其他人的协商?真要命!她从来没看过周达非跟谁「协商」过,之前在宴会上没有,在公司当然更没有,他都是直接把人开除了,还协商什么!
而且,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谈判高手,更没有能力跟周达非谈判,她只懂得生气。
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个冷血怪物,有用吗?
他不会因为被她骂两句就难过得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相反的,他可以说出一大堆理由,一大堆她根本不想听、也无法反驳的理由。然后呢?她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这么不搭轧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摆在一起呢?为什么她不能甩头就走,管他欢乐星球还有没有明天。乐音根本搞错了,把她摆在周达非身边半点用处也没有。
就这样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想捶门的手始终举不起来,她沮丧又难过。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的人突然照面,双方都愣了一下。
那是名美丽得无懈可击的女子,完美的发型、完美的化妆跟完美曼妙的体型,一双拧得出水的晶亮大眼先是充满魅力地眨了眨,继而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回头在周达非颊上亲密一吻。「亲爱的,可别让我等太久。」
火气轰地直冲脑门!这个……真是个一点都不知道检点的男人!
女子微笑着走过她身边,眼神飘过她身上,视若无睹。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周达非拉开门放她进来,微笑着问。
当然啦当然啦!这么晚还有那么美的女子在等他,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好呢?乐舞郁闷地瞪着客厅桌上的两杯红酒,其中一杯杯缘印着红色唇印,连唇印都那么好看,简直像是用笔慢慢画上去似的。
「妳该不会又准备来帮我『打理」住家吧?我说了我有钟点女佣。」关上门,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贴得太近,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要不要喝红酒?」他问,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很好的年份,来自波尔多的拉非特,1990年酿制。葡萄酒是有灵魂的酒,它记得当年的气候跟当地的气息,只有在阳光普照而雨水又充足的幸福年头才能酿出最好的酒。」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葡萄酒跟啤酒的分别。」杯缘的唇印红得刺眼,像指头上的一根刺,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他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近?跟她说这些天方夜谭作什么?明知道她不会有此等「好品味」!
「刚刚那位小姐……」
刺被挑动,她跳起来往屋子里走。「你整天不吃东西只喝酒,就算配再多起司也一样会营养不良。」
「她只是生意人。而且我真的不觉得她漂亮。」
「谁管她漂不漂亮!」脸红了,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又掩饰不住脸红,她索性呼地回头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