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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的视野里一片荒芜,那个亲手栽种的园圃此刻变成光秃秃的。

  “我种的花儿呢?”她呆然地问,“我种的花呢?”

  就算眼要瞎了,也可以分辨出泥土与鲜花的区别。她宁可自己这时真的瞎了,但她仍有一点残忍的视觉,让她目睹了真相。

  “我叫人把它们拔去了。”穆展颜回答。

  “拔去了?”她仍旧拼命摇头,“它们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它们开花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既然迟早都要拔去,又何必再看?”他却轻轻地,给了她最后致命的一击。

  “是吗?”霎时间,她的世界仿佛完全冷静下来了,她似乎听见雪花坠落的声音,落在她心中寂寞荒凉的草原上。

  她拚了命跑出来找他,想问一个答案,此刻,答案就在眼前。

  虽然,她早已隐约料到最后的结果如同一个深渊,但还是忍不住要亲眼瞧一瞧,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到了刑部你会受苦,”她耳中只听见他说,“这些药至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看在我们昔日的情份上,我不想你受苦。”

  “看在我们昔日的情份上……”

  呵呵,好个温情脉脉的话,让她真是感激,感激到至死不渝!既然人家一片好意,既然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为什么不领情呢?

  但她从没想到,自己的最终结果竟是这样——死在亲妹妹和自己最爱的男人手上!

  她将药瓶轻轻贴在心口处,先前颤抖的手仿佛先行死去了,冷冰而无知觉:先前激动的心也碎裂了,胸膛中没有什么跳跃的东西。

  她拔开瓶塞,将里面的红丸一鼓作气,全部倒入喉中……

  穆展颜转过身,没有看她倒下去的一幕。

  他只踱到门边,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一片荒芜的园圃。

  有手下来报,“王爷,刑部的人已经到了,在前厅候着呢。”

  “把尸体抬出去让他们瞧瞧,就说嫌疑犯苏怡已经畏罪服毒自尽了。”他以低沉的语调说。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扫了一下亲眼目睹方才一幕的苏音。

  苏音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掩不住的胜利表情悄悄绽放。

  *

  第9章(2)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正睡得香甜,忽然被窗外的喧嚣声吵醒,苏音爬起来大叫道。

  “王妃,大事不好了……”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走进来,颤声道,“府里……进了刺客!”

  “刺客?”苏音心一惊,连忙用被子护住身体,“快,快叫侍卫到我屋里来保护我呀!”

  “这会儿侍卫都到王爷屋里去了。”

  “王爷的命宝贵,难道我这个王妃的命就不宝贵?”苏音不由大怒。

  “因、因为刺客把王爷打伤了,皇上和太后都到咱们府上来了,所以侍卫必须都到王爷的屋里去护、护驾……”小丫鬟紧张之下唇齿打架。

  “什么?”苏音一怔,“皇上和太后都来了?那……王爷伤得很重吗?”

  “是,否则也不会惊动了宫里。”

  “不过相信伤得再重,宫里的御医也有法子吧?”

  “王妃……”小丫鬟哭了起来,“太医们现在束手无策呢!皇上和太后请王妃速速过去!”

  “叫我过去?”苏音连连摆手,“太医在治伤,那屋里又那么多人,我去了岂不碍事?”

  “王妃,太医说,王爷受的伤跟他在仲州时受的是一样的,估计刺客仍是那伙人,皇上和太后请王妃过去为王爷治伤。”

  “我哪会治伤呀?!”苏音话刚出口,便发现自己说错了。

  “王妃,上次王爷受伤的时候,不是您把他治好的吗?”小丫鬟诧异,“您就别谦虚了,救人要紧呀!”

  “哦,好,好……”苏音仓皇掩饰,急忙换了衣衫,胆战心惊地前往穆展颜的寝室。

  寝室里站满丫人,她一踏进去,便感到无形的压力,扑咚一声跪倒在地。

  “这就是阿音吧?”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妪道,“快别行那些虚礼,瞧瞧展颜的伤势是正经!”

  不用问,这说话的一定是太后,而太后身边身着黄衫的,定是皇上吧?苏音连看都不敢看他们,只怯怯移步至床边。

  穆展颜面无血色地躺在枕上,气若游丝,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清醒,甚至蕴藏着一种炯炯的光。

  “阿音,快给展颜把把脉!”太后催促。

  “是……”把脉?糟糕,脉在哪里?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哪里装得出内行的模样?

  “阿音,你怎么还愣着?快呀!”太后关切孙子,甚是着急。

  苏音硬着头皮,把手搭到穆展颜的腕上。

  “你这是抓着我的胳膊,不是把脉吧?”穆展颜忽然低低说,“阿音,不要太紧张,以前你怎么做的,现在照做就行了。”

  “可……”她做贼心虚的汗滴从额间落下,“我……我的手一直在抖,把不了脉。”

  “那就别把脉了,直接开药方吧。”穆展颜又道,“反正我受的伤,跟上次是一样的。”

  “啊?药方?”苏音张着嘴巴,慌张失措。

  “怎么了?”他眉一挑,故意问:“有什么为难的吗?”

  “我……”她连忙搪塞,“上次我是胡乱医治的,所以也不知这一次还灵不灵……”

  “没关系,上次你抓什么药方,这次也照抓一副。反正我这一次受的伤比上次轻,应该能治好。”

  “对呀,上次展颜说他昏迷了好久才醒,这次他人倒还清醒。”太后从旁附和,“应该容易治些。”

  “可……”苏音紧张得大哭了出来,“我忘记了……”

  “忘记了?”穆展颜盯着她,“我记得你曾说过,每一次你医治的病例,无论是帮猫儿治的还是帮狗儿治的,都会把治疗的法子记下来,以备将来遇到同样的病例有个参考。如果忘记了,就把你那个记事的簿子拿来吧。”

  “我……”她已经没有话可敷衍了。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连那个簿子也弄丢了吧?”语意中不再温柔,多了一份狠劲。

  “是,的确弄丢了……”

  “什么时候弄丢的?”

  “入京以前就弄丢了。”

  穆展颜笑了,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一种水落石出的笑。

  “来人,”他大声吩咐,“把王妃的记事簿给我拿来!”

  “啊?!”苏音打了一个踉跄,连忙张望。

  她看到侍卫捧来一个厚厚的簿子,递到穆展颜的床头。

  “这是你嫁妆中最宝贵的东西,你怎么会弄丢呢?”穆展颜的语气骤然转冷,“你刚才会那样回答,只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件东西的存在——换句话说,你根本就不是当初在仲州救我的那个女子!”

  “我……”苏音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展颜,你在说什么?你在说胡话吧?我这里有你亲手送的玉坠,我怎么不是救你的人?”

  “我只能说,我认错了人,把玉坠送错了。”他笃定地答。

  “不是!不是!不是!”她垂死挣扎。

  “你执意不肯承认,那么好吧,既然身为女大夫,对草药你总该有基本的认识。当归、生地、黄芩,随便捡一样,你说说它的形状、气味、药性。说啊!”眉一拧,他厉喝道。

  “我……”她终于哑口无言,惊恐地望着四周的守备森严,想寻一条逃跑的路,却遍寻不到。

  “王爷,要把这个冒充王妃的女子送往刑部吗?”铁鹰适时询问。

  “放她去吧,”穆展颜却挥了挥手,“看在她是阿怡妹妹的份上。”

  铁鹰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侍卫,一众侍卫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苏音拖了出去。

  “哀家终于明白了,”太后与皇上对视一眼,轻叹道,“展颜,你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当个见证吧?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抚着孙儿的心口,望着那真实存在的伤,太后痛楚地流出眼泪,“展颜,咱们皇家可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痴情的孩子呀……”

  “请太后和皇上恕罪,”穆展颜却答,“上次仲州遇刺的事,孩儿还以为是太子所为,诬蔑了太子,现在看来,刺客另有其人。”

  两个智慧明澈的长辈又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这样很好,揭露了姐妹易嫁一案的真相,保全了太子的名誉,一举两得,还有什么样的结局比这个更好?

  “展颜,只苦了你了……”太后心疼孙儿,低声道。

  “展颜不是惟一受苦的人。”酝酿的计谋成功了,他忽然感到倦了,“太后,孙儿有些想睡。”

  “睡吧。”太后轻轻地拍了拍他。

  “铁鹰,我有一只锦囊,搁在书房的案上,让人给我拿过来吧。”

  “东西在这儿!”铁鹰似乎参透了主子的心事,早已把他想要的带来了。

  “里面那些……一颗也没少吗?”他担忧地问。

  “放心,属下数过了。”

  “那就好。”他伸出双手,把锦囊紧紧捧在掌中,贴着心口放着,这才安稳地闭上眼睛。

  丫鬟放下床帘,屋里的人全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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