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明白他的作法,不过也没打算停步,继续慢步走近,指尖落在书本上,随着她的步伐,指尖也一本滑过一本,她走得若无其事、走得漫不经心,却步步踩入他的心坎。
一进、一退,两人就在书肆内绕行了好几圈。
上官鸣玉难得被逼得少了平时的优闲,忍不住问:“请问,姑娘是要买什么书吗?若有书名或是著作者的名字,会比较好找。”
女子殷红的唇瓣微微一弯,“只是随意看看,没有特别想买的书,多谢上官老板好意,倒是……上官老板,您离这么远,是嫌弃小女子吗?因为我嗓门小,才想靠近一点说话不会费力,您却……莫非是不喜欢小女子?”她有些哀怨的问道。
美人颦眉,我见犹怜。
老板,你就别退后了吧!这么一位大美人在面前,相信连柳下惠也会无法招架。成德希望他家老板别错过这个认识美人的机会。
上官鸣玉确实停住脚步,不是因为美人,而是怕伤她的心,不过他手上还抱着一叠书,正巧成为一个小阻凝,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生性遵循礼教,性格也闲适恬淡,面对让他伤脑筋的人事物,总会下意识排拒,正如此刻眼前这名姑娘。
他俩又不熟,她却如此“热情”,会让他不知所措。
“没这回事,我只是刚好在整理书,姑娘切莫误会。我耳力不错,如此的距离……刚刚好。”只要她别再靠进一步即可。
“那就好。”女子垂下视线,那十几本果真阻止她继续前进,她也不在乎,纤细的指尖轻轻滑过抱在他身前的书。“上官老板也切莫见怪,只是您刚刚的一番言论实在让小女子感动,礼教总要求女人必须待在家中,不得在外抛头露面,更不能做一些违反世俗伦理的事,然而上官老板却赞同女人亦可独立,不必靠旁人,真是好远见,佩服。”
美女一笑倾城,声音又宛若天籁,成德听得早已酥麻入骨,不过他更佩服的是自家老板的不动如山。
“不敢当,在下只是觉得不该拿过去严苛的教条来约束如今的女人,现在私塾亦开放给姑娘上课,说不准将来也会出现女状元。”明明他抱着的是“论语”、“周礼”、“四书”等严肃的书,怎么她的指尖一碰触过,冷硬的书本线条全变柔了?
女子秋眸盈盈,笑容满是心仪的倾慕。
成德这下更确定美人显然对老板有意思,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就把人留给老板招呼,自己去后头整理其他书籍。
碍事的第三者一走,女子随即又往前靠近一步,上官鸣玉则是已退至角落,此刻退无可退,只得靠着身前的书本来防御。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实在不想说,却逼他不得不说,姑娘的名节重要啊。
“上官老板,我们也没靠得多近哪!”她笑道。还有十几本凝事的书,哪里近了?
若没这些挡箭牌,他相信她已经扑上来了。
“唉,这些全都是一些无聊的书,我都看过了,不晓得贵书肆里有没有其他的书呢?”慵懒的嗓音,随兴的表情更显一番风情。
找书是他的强项。
书肆内所有的书以及摆放的位置,他一清二楚,找一本书不过眨眼工夫,就算要找绝版书,他亦有管道,难不倒他。
“请问姑娘要找什么书?”现在他只想与她有多远便离多远,不属于他的软玉温香抱起来是相当麻烦的事,而他,不喜欢麻烦。
“就……”她顾盼流转间颇有几分诱人的魅惑,樱唇轻启,声音突然小如蚊蚋,上官鸣玉听不清只得靠近。“最近刚出版的一本‘活色春宫’,不知上官老板这儿有没有卖?”
活色春宫——顾名思义,压根不用多做解释。
上官鸣玉挺直身躯,瞪大眼睛,没想到如此娇滴滴的姑娘,一开口就令他惊诧不已。
“这、这……姑娘,我们没有卖这本书。”读圣贤书的人,怎可能会卖……好熟的一本书名,记得好像也有人询问过。
她一脸失望。“唉,想想也是,你们让圣贤书的人,是绝不可能卖这种淫秽,低俗、不堪入目的书,对吗?”她有些感叹。
他有这么说吗?他只是想读圣贤书的人,怎可能会卖这种闺房之乐的书。人生而就有欲望,敢做不敢说的人比比皆是,他是没做过,却也不会刻意鄙视这种事,毕竟男女之间的情事……嗯,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也奇怪,男欢女爱是很自然的事情,却有一堆道貌岸然的男人只敢做不敢说,更有的人喜欢到外头去做,做到连家人都不谅解,做到鬼迷心窍,上官老板,我相信你绝对不是这种人渣……呃,欸欸欸,不好意思,请原谅小女子一时心直口陕,你不是人渣,应该说是好色之徒比较恰当,对吧?”
先不管他究竟是人渣还是好色之徒,上官鸣玉倒是对眼前的姑娘另眼相看。即使有些男人要说这种事,也会躲起来偷偷大放厥词,可不曾见过有男人和她一样大方地和其他人讨论,更遑论她还是姑娘,而这个“其他人”却是个大男人。
他俩毫不熟识,话题会不会太百无禁忌了一点?
她恬淡的浅笑让人感到舒适,但说出口的话略带几分杀伤力,而且似是针对他,嗯……应该不至于吧,他与她可是头一次见面,彼此毫无过节才是。
“姑娘说得是。”不管如何,客人最大,他也同意她的论点。
“上官老板真是好人,我决定请你喝杯酒。”
喝酒?“不了,我不喝酒。”
“上官老板,别这样,小女子难得想请人喝酒,正巧我的酒馆第一天开张营业,您就当捧个人场,好吗?”
酒馆第一天开张,那不就是……上官鸣玉瞪着她。
女子笑靥如娇花,“小女子正是您的对门邻居,上官老板,往后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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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就是“女儿红酒馆”的老板。
真年轻,也很貌美。
她的美貌让酒馆内日日座无虚席,即使有招呼客人的姑娘以及女客穿梭其中,半个月下来,也未曾听过酒馆出过事情。
“女儿红酒馆”只卖一种自酿的酒,名为“女儿红”。
据说是“女儿红”的酒醇而不醉,让人即使连灌一大坛,依然能健步如飞。
没有醉意的酒喝来怎会有乐趣?有不少人会如此认为,可等他们品尝过后,统统成了酒馆的常客,一来可天天喝酒,二来又不会醉,让许多文人雅士也十分喜欢上门,不过说来说去,醉翁之意仍不在酒,而是为了更令人迷醉的那位女老板——傅璎珞。
全镇几乎无论男女老幼都曾光顾过“女儿红酒馆”,偏偏上官鸣玉还没品尝过,那天他也没有去她的酒馆,不是他不懂做人道理,实在是因为他不能喝酒。
“上官老板,你一定要去喝喝看,‘女儿红’的酒实在是……”前些时候还气愤不已,现在却是酒馆忠实客人的徐公子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棒!有着美酒的醇香,喝再多却一点都不会醉,难得有如此佳酿,你一定要去尝尝,要不然此生就白活了!”
徐公子爱美人胜过美酒,这话的真实性……嗯,不高。
“徐兄,我不喝酒。”上官鸣玉婉拒。
他小时候身体不佳,一喝酒便会全身起酒疹,不舒服个十天半个月,直到大夫诊断他的病全是因酒引起后,便要他不能喝酒,打从那天起,他再也没碰过一滴酒。
他的个性便是如此,要做就会做到,绝不会有任何借口半途而废。
徐公子露出满脸感叹,外加一点期盼。“也是,你不能喝真可惜了,‘女儿红’确实不错。而且这位傅老板也实在了得,凭一己之力,便能开了间酒馆,真不简单,让我十分佩服!”
“徐公子,记得您上回还很生气呢!”一旁的成德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公子沉下脸,瞪着那个没事找事做的伙计。
上官鸣五连忙开口打圆场,“我相信徐公子定是体会到傅老板的辛苦才会不予计较,真是心胸宽大。成德,要学学徐公子的包容心,懂吗?”
成德颇受教地点头,“懂。”才怪!老板不愧是老板,生张熟魏统统应付得来,换做是他就不成了。
见有了台阶可下,徐公子一掌拍在上官鸣玉肩上,“没错没错,上官老板说得对!我一开始就是认为姑娘家要开店实在不简单,便反对到底,后来才晓得丧夫的女人要生活确实不容易。”
“傅老板已经成亲了?”回想那天她的轻佻举止,很难想象她是已婚妇人。
“是啊。”徐公子仿佛跟人家有多熟似的说:“我听她亲口说她才成亲没多久,丈夫便亡故,夫家的人嫌她有克夫命,不敢留她,给了她一点钱便将她赶离家乡,她就是靠这些钱开了酒鲈,真可怜,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