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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自己不过是过客,真不该抱怨了,若叫我天天在这叫病人写同意书,逐一说明注意事项,可能我也会说些“你头好大,身体好瘦”的蠢话吧?

  做完检查,我没啥感觉,庆幸捡回一条小命。我手上的针筒抽掉了,但针头还在,护士小姐说这三天还要打针、抽血,所以针头继续留着,省得还要挨一次疼。其实我不怕疼,反倒是留着这针头好麻烦,洗手洗澡洗头都不方便,更何况我还要打字写小说啊~~没办法,这是人家的规矩,就随他们方便吧。

  走回护理站,他们帮我保管的电脑还在,也请了工程部来修理衣柜锁,效率真好,虽有些波折,不过锁可以用了,我若要出门,就能用衣柜锁住我的宝贝电脑。

  五点整,广播器传出“发饭”的通知,这种时候来份点心还不错,结果是全餐,好得很,我从五点吃到七点也没吃完。护士小姐来帮我做例行检查,结果我血压是92和57,数字满低迷的。更要命的是,护士小姐说我明天早上六点多要抽血,这么早起,不如砍了我吧。

  好了,快七点半了,我家人已开车到医院附近,等一下要去陪他们吃饭,我得准备下楼,又要锁电脑了,我伟大神奇的电脑,可要乖乖等我回来喔~~

  晚上八点,台大医院地下一楼,有许多餐厅可供选择,我坐在椅上看家人吃晚餐,光是医院的素食餐我就吃不完了,因此谢绝好意,看他们吃就够。

  三岁大的侄子到处跑跳,好奇寻觅,不知道这是医院,不明白何谓生老病死。老妈叫我跟医生说,如果要开刀就排在农历年后,她才有时间照顾我,最近很多人找她去大扫除,她怕忙不过来。我说好呗,我尽量乔看看,希望我的脑瘤能配合点。

  看家人好像愁云惨雾,我也有些感慨,想到昨晚飘着雨,我跟朋友散步在迪化街,许多商家都没开,看到那断垣残壁、老旧门墙,有种风雨不生信心之感,惨兮兮。结果住院后倒也还好,有点无聊,可能还没事到临头,仍不知道害怕,就乘机放个假,这才划得来嘛。

  一月十日,早上六点多我就醒了,真是天大的神迹。

  昨晚睡得当然不好,多梦浅眠咳嗽频尿,但在清晨时分,附近病房渐渐有人声,洗脸刷牙冲马桶。我也只好跟着醒来,有位小姐来帮我量体温、血压、脉搏,还有位先生来帮我抽血,抽了20CC,也落了一大滴在床上,血染白床单,让我自觉像白雪公主的妈。

  七点整发早饭,我的素食早餐有中西两式,白稀饭配花生面筋小菜,还有面包配低脂牛奶,我慢条斯理吃了这两套早餐,当然有把电脑打开上网,否则没啥好配的。

  老爸打了通电话,问我想吃什么水果?对不起,应该是我这女儿照顾父母,现在反过来让他们担心我。没多久老爸来了,带了苹果和枣子,我们闲话几句,目前进度只有早上已抽血、下午再抽血,其他状况完全不知情,帅呆了。

  老爸说,台大地下停车场很妙,第一个小时五十元最便宜,接下来每一个小时都要涨价,意思就是来宾能多快滚就赶快滚,别留在这儿占停车位,就算你有钱都不让你停。昨晚他们停在附近的平面停车场,更有趣,第一个小时四十元,第二个小时开罚单,再过不知多久就要强制拖吊,好拽。

  交代几句话以后,老爸走了,一位白发苍苍、笑容可掬的台大志工前来,送给我一份印刷品,原来是台大院长的问候函,若有意见还可回函,真了不起,我可以跟院长沟通呢!

  志工问候了我几句,还对我说:“要有信心喔!”妈妈咪呀,真感人。

  过没半小时,一位台大团契的女教友前来,要和我分享上帝的福音,我没有宗教信仰,最多相信有因果,不过看人笑脸盈盈,还是照她的话做,跟着祷告了一番。原来台大医院内有祈祷室,基于宗教公平原则,是否也该有佛教念经堂?或者有道士来帮我作法、请喇嘛来帮我灌顶?

  十一点半发午餐,我还没出门去拿,护士小姐先帮我跟室友端进来了,多谢多谢。我喝了一口汤,这不是温开水吗?却混杂了一咪咪香菇的味道,好可怕。菜和饭长得跟昨天差不多,我想我也会用两小时的时间来解决它们。

  *

  吃完午饭,昏昏欲睡,于是我倒下闭眼,听台北爱乐电台。忽然很讨厌左手背上的针头,老是插在那儿很不方便,有种隐约作痛的不适戚,心想等护士小姐再来时,非得拜托她给我拆了,否则都快抓狂了。

  住院才第二天,我的耐性所剩不多,早上听一个老伯在抱怨说,自己可能要住院过农历年,真不晓得怎么熬下去?我的室友和她妹妹也在数日子,听护士说抗生素要打一个星期,两人同时叹了气,那还要多久啊?唉~~

  同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住院检查多久?等有结果,是否要开刀?排队开刀要等多久?开完刀又得恢复多久?住院的人,也许不会被病魔打倒,但可能会被自己的无知和妄想给吓昏吧。

  下午两点,我又陷入因为吃太饱而昏昏欲睡的状况,于是下定决心,外出走一走。搭电梯下楼时,刚好碰到昨天带我去检查的阿姨,她认出我来,就在从十三楼到一楼的过程中,她问了我的病情,我也说明给她听。一楼快到了,阿姨继续问我说:“你会不会结扎?”

  我一愣,回答道:“我还没结婚,也没生小孩。”现在就考虑结扎会不会太早?虽然我也想过结扎的好处,以俊跟男人上床就不用担心怀孕,只要担心得病,哈。

  结果原来是我听错了,她是问我会不会“紧张”,我的重听还真严重。不会紧张才怪,但紧张也没用,只好随遇而安,还能碰到这类重听笑话,也不错呀。

  我没逗留星巴克咖啡或诚品书店,走出医院,迎向二二八和平公园,感觉清新宽敞许多,看到健康步道,我脱了鞋,只穿袜子走上去,忍不住暗骂脏话,靠,怎会这么痛啦?

  一边慢慢走,一边观望四周,有位中年阿伯穿得西装笔挺,坐在椅上看报纸分类广告,让我怀疑他是否被裁员还每天伪装上班去,其实到公园打发时间顺便看报找工作?

  另一头,有位妈妈带了两个孩子在玩跷跷板,再过去一点,四位有点上了年纪的员工,正在修理荡秋千,不时讨论该怎么做最好,确实,荡秋千的安全性非常重要。在我看来,这是一幅好可爱的昼面。

  一对情侣正在跟树下的松鼠打招呼,男孩拿数位相机在摄影,女孩蹲下身逗松鼠,两人无疑是在约会,这只松鼠也将成为他们恋情的回忆之一。我买了张刮刮卡,没刮中,可能病中也没偏财运吧,但那责彩券的是一位腿部有缺憾的女士,这就是其中意义了。

  有个老外在公园门口吹萨克斯风,挺欢乐悠哉的,但过往路人不太赏光,我坐下听了两曲,也献上一点赞助费。发现他把自己的作品烧成CD,还做了封面,一张两百元,不贵,但我也不想买,我要的只是这时的轻快心情。

  “what a wonderful world”,这首歌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外出看到一个美丽世界,已经够了。

  三点多回到医院,护士来给我抽了血,于是我今天的责任结束。年轻的小医生来看我,跟我大概说了状况,原来主治医师下午来巡房,可是我溜出去玩耍了。她还说,明天我得做荷尔蒙的测试,打进一些药看反应如何,哇,我变实验白老鼠了,真有趣。

  老弟下班后来帮我买数位相机,我们在Nova前面会合,发现里面没有太多选择,于是转往博爱路、开封街和汉口街一带,碰到一位老板很有诚意,拿相机给我们试用,感觉不赖,但就是不能下定主意。回到医院,老弟上网查资料,看各家网友评比的结果,我也问了一位很懂摄影的朋友,问东问西仍无结论,因为各有千伙,本来就没有什么最好的。

  人生原本如此,恋爱、工作、家人朋友都一样,没啥是完美的,就看啥适合你,只要你喜欢就不是问题,别人的意见只能参考,重点是用你的眼、你的心,去做出你的决定。

  一月十一日,早上九点多醒来,差不多睡了十个小时,有人觉得很夸张吗?没错,我就是要睡十到十二个小时,人生中有一半都在睡觉,都是梦。

  上午十点,我的小医生来了,今天要做荷尔蒙测试,先打药,隔一段时间抽一次血,查看我的反应和各项指数。我左手背上原本就有个针头,小医生从那边打进了药,想抽血时却发现没办法,只好从别处下手,因此我多挨了三针,其实也不痛啦,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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