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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水一出现,男人的目光全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转动,看得很不是滋味的媚烟儿一肚子的恼火,忍不住扬唇一讥。

  “汪水媚,这是你该说的吗?”太不知轻重了。

  当风家二少一脸严厉地喊她汉人名字,那就意味他动怒了,而且气得不轻。

  但是媚烟儿被大家的纵容宠坏了,不懂何谓主仆有分,即使她慑于那张冷肃的怒颜,仍然不肯放低身段地与之对峙。

  “我不认为我有说错,从她来到我们风家以后,每天不是玩便是吃喝拉撒睡,从没见她干过一件正经事,姑娘家做得像她那样,我都替她觉得可耻。”

  没点建树的人怎么有脸赖在人家家中白吃白喝,既要开销又要人伺候着,她早该羞愧得无颜见人。

  “我们风家?”风妒恶冷下音,怒目扬霜。“魏叔年迈多病,我们风家自会安养他到天年,但是他的管家一职不是你能僭越的,若你不能适应汉人的生活,我绝不强留。”

  “你要赶我走?”她不蠢,立即听出他话中含意。

  他声音略重的说道:“魏叔对我有恩,我敬重他,可是尊重是相对的,你可曾见他逾越本分对我不敬,言语顶撞过?”

  不可否认,他也有错,错在将对魏叔的敬意延伸至他的外甥女,因此多有容忍地造成她的误解,以为管家是管理他的家,包括他本人。

  当年魏叔拚死救出他才会身负重伤,而魏叔又为媚烟儿娘亲所救才能保全,这份错综复杂的恩情让他多了宽容之心,以至于让媚烟儿自以为是,不知错在何处地一路错下去。

  她一顿,表情是委屈,“舅爷是舅爷,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我是为了你而来,你怎能辜负我,凭什么走的是我不是她,她才是对你毫无帮助的包袱。”

  他们回人哪有那么多规矩,男女之间是平等的,没有尊卑之分,男人能做的事她们也不遑多让,上马能骑射,下田能耕作,打猎捕鱼不输入,手拿针线能织布,谁敢瞧不起她们。

  “我是包袱……”怪难受的,竟有人以恶毒言语加诸她身上。净水忍不住轻蹙眉心。

  一见她月眉轻揪,风妒恶不舍地为她释怀,“气头上的话别放在心上,她怨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过受我牵连罢了。”

  他在安抚佳人的同时,眼角余光射出冷厉利芒,怪责媚烟儿的胡闹,无端迁怒他人。

  “人与人的相处在一个‘缘’上,她怨什么,气什么呢?人生不过百年,转眼间已成一堆白骨,她该珍惜短暂如昙花的生命,而不是用在斗气上。”人,真那般不懂惜缘吗?

  净水的仙心也慢慢地了解做人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看到别的女子接近她喜爱之人,那颗欢欢喜喜的心会骤地一紧,酸酸涩涩的,好像尝了一口未熟的青梅,口中的酸涩在瞬间麻了味蕾。

  但她一再告诉自己,贪、痴、嗔、怨、妒乃必除的五大恶念,她必须修成以平常心面对,静心平气,方可化解体内因妒念而生的魔心。

  入魔的方式很简单,只要将心里的不满不断累积,转化成最深沉的闇幽,日复一日的压抑,相由心生,终有一天堕入魔道。

  她是观音座前的净水,收集人间疾苦所导致的泪水而有了灵性,跟着菩萨聆听百姓们的苦难,以柳枝扬洒消弭众生的痛苦。

  以前她不懂凡间的人为何不满足,福至心田仍推至于外,求禄、求寿、求富贵,乃至于求千秋万世,不知饱足地一求再求。

  现在她明白了,不论是神仙或是凡人,心里深处都住了一头魔兽,它是沉睡的,不容惊醒,一旦不慎唤醒了它,它会一口一口吃掉良知,占据这人的肉体。

  “谁在跟你生气了,二少爷本来就是我的,是你使妖法迷惑他,横刀夺爱,他才会突然翻脸无情,对我又凶又坏。”都是她啦!原本和和气气的二少爷不见了。

  媚烟儿怎能不怨、不气、不恼她,以往的风妒恶虽没接受她一片情意,但至少语气不曾扬高,嘘寒问暖未曾少过,出门办案时若看到什么女孩家的小玩意儿,总会带回来送给她。

  她觉得他对自己的宠爱被抢走了,因为净水的到来,风妒恶的眼中不再有她,甚至有时走过她身旁时也似乎没瞧见她,满心满眼看的都是他带回来的女子。

  她失宠了,也不甘心,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后到者却霸占了他,让她成为被遗忘的那个人。

  “我不会妖法……”只会仙术。

  越想越恼火的媚烟儿忍不住推了她一下,不让她把话说完。“你凭什么抢我的二少爷?!他是我的,我的!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不许跟我抢。”

  “我……”心,好痛。

  净水有种针刺在心窝上的感觉,她从不晓得自己的出现竟会造成别人的苦难,看着那张因妒恶而变丑的脸孔,她的心也跟着一拧,抽痛着。

  她想自己是不是坏了人家的姻缘,月老的姻缘簿上本就没有她的名字,若是因为她的因素拆散了一份良缘,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可是要她让出所爱,她的心更痛,痛入心扉,好像有把刀子在心窝上刨呀刨,刨得她仙血直淌。

  “媚烟儿,不准再说了,你口口声声喊我二少爷,就该知晓我只能是你的二少爷,永远也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以前乐天开朗的小丫头哪去了,为何变得像今日的不可理喻?

  风妒恶不懂姑娘家心事,也从不了解她们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失去一个妹妹,令他倍感痛心。

  第九章

  风吹柳絮任意飘,金桂藏香粉枝头,双雀叽喳梁上跳,人间儿郎影难双,笑问碧海何日晴,那光影儿,却道仙乡无处觅,留虹无数……

  媚烟儿的一番话确实深深地影响凡事不沾尘的净水,她踽行在僻静小径,面带忧愁,纠结难放的心藏着沉郁的幽思。

  走还是不走呢?

  她本是天上仙子,无人间姻缘,自是不该有情爱,和凡间男子相恋是不被允许的,若她强求了这段感情,他们真能结出善果吗?

  不懂情,她欢欢喜喜笑看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不关己身地认为那是人生必经之路,她不痛、不疼、不难过,冷眼旁观。

  一旦识了爱,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纠纠缠缠的情丝织成了一张网,网内有她的不安和彷徨,以及不知何时染上的怅意。

  伤害他人非她所愿,若是知晓她会因爱上一个人而令另一人痛苦难当,她会选择不去爱吧?

  约定的日期一日日迫近,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定,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心头沉甸甸的,不开怀。

  “烦呐!当人真麻顶。”还是神仙好,无忧无虑乐逍遥。

  “当人怎么不烦,可是当个小仙也不见得快活,不然你怎会咳声叹气,愁容满面呢?”人呐仙的,全都不知足。

  “谁?”净水一惊,倏地回头。

  一道白雾由地底冒出,雾才散去,就见个拄着竹头拐杖的白胡子老头笑盈盈地捻着长须。

  “仙子,不认得我土地呀?”烦恼多,忘性大,和瓶儿那丫头一样快记不得他喽!

  “咦,是福德正神,许久不见了,你找我有事?”她眼神带着怯缩,不若以往一见到老土地便欢天喜地的朝他奔去。

  “没事不能来瞧瞧你吗?说得怪没良心的。”他假意一恼,怨她没心肝。

  “不是啦!我是想你老公务繁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人间事,怎好劳烦你常常来看我。”净水干笑地拉拉他衣袖。

  “嗯,说得还有几分诚意,老土地我就原谅你,不过……”唉!这日照真炙人呀!秋老虎晒得他眼花。

  “不过什么?”她顿时心口一窒,七上八下地屏气凝神。

  土地公咳了几声,清出一口浓痰,“瞧你紧张的,我会吃了你不成。”

  “呃,呵呵……”除了笑,她还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老头子要是一天不在外奔波劳碌就浑身不舒服,筋骨僵硬,你们这几个粉娃儿就让我操心……”害他一把老骨头不得不四下走动。

  “土地爷爷……”喔!急死人了,他到底想说什么嘛?别尽吊胃口。

  他呵呵笑地抚了抚胸前白胡,“哎呀!你几时变成急性子仙女了?老头子我就开口了,你别催。”

  净水不语,只用嗔恼的神情瞅着他。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青莲仙子要我转告你一声,唯有痛过、苦过、伤心过,方知人间情爱,她要你好自为之。”真累,待会还得去找绿柳、净儿两位仙子呢!

  嗯,紫竹仙童那儿也该去瞧一瞧了,他的麻烦也不少,老是让他烦心。

  “青莲姊姊呢?”若是以前,她定会追问是什么意思,但此时……万般辛酸皆为情,苦痛不离。

  “她呀,回去了……”老土地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什么,她回去了?”怎么会呢?十五年的期限不是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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