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沙女士问道,随着他冲出来。
他奔向码头,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诅咒。他看到婕安已经踏入救生筏中,镜子似的河面正藉着星光映出她的身影。当她猛拉绳索发动引擎时,柏恩大叫着。当她拉第二下时引擎发动了,救生筏开始驶离码头。此刻柏恩用力地踏着脚下的木板,她就在五十码之外,随着每一秒的增加而远离。柏恩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双拳紧握,口中重复着每句他所知道的脏话。沙女士走到他旁边毫不掩饰地问道:“她为什么逃走?”“我们有过争执。”柏恩说道。他将手指插入潮湿的发中。上帝,他无法相信他是如此地愚蠢。他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她有多么勇敢;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失败,并一直等待这种机会。
“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不和,而非普通的争执。”
“是很严重没错。”他喃喃地道。
“如果你找到了她会怎么做?”沙女士怀疑地问道。
柏恩想到数种暴力的方法,但随之又放弃了。“吻她,”他终于说道。“和她做爱。”他的膝盖颤抖,柏恩用力地坐下。“我爱上她了。”他坦承道,瞪着漆黑的河水。
“啊!”沙女士笑道。“或许你不像我想的那么笨。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可以去追她。”
“我没有船,女士。”
“何必浪费时间驾船?”她低沉地说道。“用我的飞机快多了!我亲自载你去。”
柏恩抬起头,希望在他体内突然燃烧起来。“我有机师执照,女士。”
“那么你可以自己驾驶,但是如果你不把飞机还我,我会找到你并处以适当的惩罚。哈!你必须开始准备了。她有多少汽油?”
“足够到下一个村落,但是之后她就得补充燃料。”
“那么你就得在那儿等她。”
婕安一直保持在河流中央,沿着宽广、闪烁的河岸航行。她成功了,但是却未感到丝毫的胜利感。她觉得疲累更胜以往。晚上所发生的事已从脑海中摒除。她知道单独一人在救生筏中要勇敢地面对河流,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他们到达玛瑙斯之后,她将不再有机会从柏恩那儿夺回“女王之心”。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她便加以利用。
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柏恩。事实上,她还希望他能够追上她,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已经看过那里的船;虽然有一些老旧的汽船,但是却无法追上这艘敏捷的救生筏。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摇摇晃晃的码头上,嘴里不断沮丧地诅咒着。
她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抵达玛瑙斯。食物不成问题;他们把补给晶留在船上。燃料将是她唯一的问题,因为她没有钱,她会拿食物去换取燃料,反正饥饿伤不了她。如果她无法得到燃料,她会用桨划。如此一来柏恩就有机会追上她,但是现在多想也无益,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灰白的黎明即将照亮天空,在几秒钟之内黑暗将被驱散。丛林中充满了鲜明动人的色彩,比北方气候的丛林还要丰富,赶走了夜晚的单一色调。或许在数周之内她会再度回到内地,这次探险队将由政府赞助。他们会依着全球性的策略,一旦进入盆地之后,就由轨道卫星处获得正确的座标位置。之后他们可以坐飞机抵达那里,或许清出一场地做为直升机升降的平台,或是修建一座跑道;盆地可以轻易地容纳一座跑道。石城再也不会和原来一样,但是探索它的人们或许会心怀虔诚地守住那里的秘密。
她的胸口因痛苦而悸动,但是她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一架小飞机越过她的头上令她吃了一惊。因为她刚刚才想到直升机和飞机,但那只是抽象的念头。她已有好几个星期没见过这种文明的象征,这架飞机的声音令她觉得刺耳。
她停下来检查燃料,只有一个油槽中剩下几时的油。假如她无法成功地抵达下一个村落,她将试着和河岸篷屋中的居民以物易物。无论如何,她会抵达玛瑙斯。她就是拒绝放弃。
她没有手表所以无法知道时间,但是藉着测量太阳的位置,她预估将在上午九点至十点到达下一个村落。摇摇欲坠的草屋架在支撑物上,沿着河岸排成一线,只剩下不到一时的燃料,她别无选择只能停下来。
景象和昨天的相似,小孩跑到码头边,他们的父母站在后面。但这次是位男士出来欢迎她,一位穿着热裤、凉鞋,戴顶宽大草帽的肥胖绅士。他赤裸的胸部布满浓灰色的卷毛。
他的第一句话即断定地说道:“小姐,你是一个人?”他浓密的灰色睫毛不赞成地眨着。
“这只是一次意外,”她说道。“我必须到玛瑙斯。”
“但是这不太好吧,太危险了,而且你需要一顶帽
“是的,是的,当然了。”他说道。“但是你得到我家来,我太太会给你一顶帽子,以及一些清凉的饮料解渴。”
她犹豫一会儿。“谢谢您,那很好。但是我身无分文,先生,您是——”
“莫,”他答道。“莫瑞斯。我太太叫安琪,而她真是位天使,你会看见她。别担心钱的事,小姐。你孤单一人又需要帮助,我们会为你设法。现在来吧,来。”
他叫其中一个小孩隐住救生筏,并温文有礼地伸出一只手帮助婕安上岸。她拾起背包并接受他的帮助。一位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至少比莫先生年轻二十岁,出现在阳台上。“瑞斯?”她喊道。
“我们有一位客人,天使,”他也喊回去。“一位需要帮助的年轻可爱的小姐。”
莫先生一定需要戴眼镜,婕安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爱?她必定因为极度的劳累而显得憔悴,头发也已经两天没有梳理过了。
安琪聪敏地将婕安从她精力充沛的丈夫身边带开。“亲爱的,进到凉一点的地方来。我们有冰块,你想要喝点饮料吗?”
光是想到一杯清凉的饮料就足已令她晕眩地期盼着。“假如不会太麻烦。”她设法说道。
莫太太领着她到屋子后方凉爽之处;每个房间的天花板上都有电扇旋转着,窗户上也有竹帘及百叶窗。“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安琪问道,将清绿的液体倒入杯中加进冰块。
“薛婕安。”她啜饮着冰凉的饮料;它尝起来是酸橙的味道,又甜又酸,而且相当好喝。
“你必须有一顶帽子,”安琪重复她丈夫说的话。“在我帮你找帽子时,你想要梳妆打扮一番吗?我们有现代化的盥洗设备;当我们结婚时瑞斯坚持要盖。我是从城市来的,瑞斯不希望我缺少任何东西。”
现代化的盥洗设备?婕安麻木地跟着女主人,她被领至一间用百叶窗隔绝热气的小寝室。“为客人准备的。”安琪解释道。“这间寝室有私人的盥洗设备。当我替你找一顶帽子时,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吗?请不要客气。”
婕安发觉自己被单独地留在小房间里,觉得好奇怪。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不曾看到床。她以前曾经历过文化冲击,知道一旦再接触到曾经熟悉的事物之后,那种感觉就会消失,但是现在她却非常地谨慎。她把背包放下,极为小心地走向浴室。那儿有抽水马桶、洗脸盆及一个真正的浴缸。它们并不奢华,但却非常实用。
她觉得自己好傻。
但是自来水的感觉真好。她洗了脸和手,并借用洗脸盆旁边的梳子整理纠结的头发。她强迫自己不要逗留太久,否则会忍不住使用浴缸。当她步出浴室后发觉自己再次面对这张床。她露出微弱的笑容。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再渐渐地习惯睡床,或是床睡起来会像天堂一样?
希望莫先生不会介意她坐在床沿。当她坐下后,疲备几乎席卷了她全身‘她答应自己只能睡一下子,接着便靠在床头,把脚荡到床上。床垫太软而且有点凹凸不平,但是她仍喜悦地合上双眼。的确感觉像在天堂。她感到身体逐渐放松。
她突然觉得自己并非单独一人,她的皮肤因警觉而刺痛,并且张开双眼。她的反射动作仍然和在丛林时一样机警,即使常识告诉她一定是安琪来看她的客人如何了——但是来者并非安琪。柏恩站在门口,肩膀靠在门框上,当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时,双眼深沉并且危险。她的心跳猛烈地撞击着,嘴巴变得干燥。她无法说话或是移动。她所能做的只是靠在床头,感到难以理解及恐惧的麻痹感。他们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她从未想过她会害怕路柏恩,但她的确是。她的思绪像闪烁的焰火般向每个方向乱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