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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以算是,公然地与全国男人以及全国一半以上的女子为敌的政策吧。

  东陵的妇女向来被教导成为三从四德的女性,对于项少初这项提议最为攻讦的,恐怕也就是这些服膺于传统的女子了。他已经可以想见她会遇见多少的阻碍。

  她能成功地将女性官员引进朝廷当中,成为自己改革国政时的有力支柱吗?

  卫齐岚一方面佩服,一方面却又有些担忧。这种心情,以前,不曾有过。他眺望着着远处的帝京,那个有她所在的方向。

  容四郎一直在观察着卫齐岚脸上的表情。突然,他出声问道:「齐岚,我们认识几年了?」

  「很多年了。」他数不清,所以直接回答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我们算是知无不言的生死之交吗?」他又问。

  卫齐岚毫不迟疑地说;「我可以为你而死。」

  容四郎眼睛一亮,用力拍了下卫齐岚的肩膀。「好样的,兄弟!」不枉费他多少回冒着生命危险,与他同进退。但随后他表情一转。「那你还瞒着我?」

  「瞒你什么?」能说的,他知无不言。

  容四郎不悦地说:「你跟项少初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探听不到这两人之问的波涛翻涌,这对有包打听之才能的他来说,简直是大大的侮辱啊。

  卫齐岚沉默了。他早已打算将这件事放进自己心底,锁起来。这辈子,他都不会让人知道,当今的礼部尚书是他的妻。

  「大将军,你还是不说?」容四郎真的快被自己的好奇心给杀死了。

  卫齐岚神色一凛,他正经地看着容四郎,严肃地说:「别问了,容四郎,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就算你是我兄弟也一样。」

  容四郎看出他是认真的。于是他叹了口气,也看着帝京的方向,轻声地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来。」

  卫齐岚心脏蓦地一紧。「你猜得出来?」他在行事上,曾经露出什么破绽吗?

  容四郎点头。「这很明显啊,别忘了,我可是青衣诸葛啊。」

  「哦?你猜出什么了?」如果连容四郎都猜得出来,那么她在朝中的政敌是否也……

  容四郎哈哈笑说;「不用太紧张,兄弟,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是吗?」

  容四郎拍胸脯保证道:「开玩笑,如果让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紫衣将军喜欢上当今王上的枕边人,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丑闻啊。身为你的拜把兄弟,既然你都可以为我而死了,我当然也会替你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的。」

  第9章(2)

  本以为这样的保证有用,孰知卫齐岚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还抿起了唇角。他只有很错愕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是吗?原来他喜欢上了她?在他们不当夫妻以后,才因为对她的逐步认识而产生的这种陌生的情愫……就是喜欢吗……

  「容四郎。」

  「有何指教?」卫齐岚转过头时,眼中的迷惘,使容四郎吓了一跳。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却又不能告诉任何人时,你会怎么做?」

  听听,这是一个人人崇敬的大将军该问的话吗?

  容四郎为了顾全大将军的颜面,他赶紧回答说;「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啊,齐岚,你没听说过吗?东陵男风日盛,就算是男人……也没问题的。」

  这就是民风开化的好处啊。不过还真难想象,在东陵这么个男尊女卑的国家里,竟然普遍已能广泛地接受男男配……

  卫齐岚哈哈大笑。「是吗?」他抽出腰间的宝剑,对剑立誓:「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做。容四郎,如果我果真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我会为他好好守护这一片他所在的江山。」

  狼河一役后,他也曾经迷惘过,政局的纷扰,更使他有不如归去的想法。半年前,他在朝廷上说不回边关就辞官的那些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然而,当时他心头上总觉得还有件放不下的事……

  半年后,此时,站在边关的城墙上遥望帝京,突然他明白了。是因为她。

  如果说,军人的战场在这边关之地、疆界之交,那么,她的战场就是在朝廷之上、民议之中。

  为何坚决地想回到边关来,而不是就此退隐的理由,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除了为了身边这群与他生死与共的弟兄们之外,更重要的,还有一个男人想为自己的妻子守护她战场的意念。

  如果她想要为自己的理念而战,那么他就会一直站在这片城墙上,以自己的力量,守护她。

  这是一个丈夫对于妻子应该要尽到的责任。也许不传统,却是他亏欠她的,他乐意偿还。

  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卫齐岚脸上尽是如释重负后,甘之如饴的笑容。

  容四郎蹙起眉抱怨;「大将军,你又笑了。」有必要笑得这么开心吗?也不分享一下,小气。

  「容四郎,别这么爱计较。」卫齐岚说:「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心里觉得很快活而已。」

  过去为他来不及阻止她死去,他自责不已。现在能再有一次机会为她做一点事,他觉得十分舒坦,好像心头一个背负了许久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

  寒风中,他伫立城墙上,心却热着。突然问他想到:「容四郎,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回家过,难道你都不想家吗?」

  容四郎一直是个谜。他的身分、背景、来自何方,没有人清楚。但在狼河一役时,他第一个挺身追随他、信任他。故此,若他本人不说,他通常也不会多问。也许是年关将近的气氛吧……容四郎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想念自己家乡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好奇。

  只见容四郎蹙着眉将刚刚一个士兵交到他手中的包裹交给他。家?他没有家。一个没有家的人是不会想家的。

  「我的包裹?」卫齐岚也有点讶异。自从……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收过包裹了。接过那用厚厚的油纸包覆的东西,发现自己很熟悉这种包裹行李的方式。他俐落地拆开它,不意外拿出一块茶砖。

  「啊。」他笑出声。「是晋阳的乡茶。」还有一件新裁的冬衣。没想到……她还会寄东西来给他,一如他是她远在边城戍守的家人。

  容四郎岂会猜不到这些东西来自何方。他有点酸溜溜地说:「这回没有信吗?」

  卫齐岚摇头。「不需要。」一对传令鸟就在他的营帐中。回到同关不久,这对鸟儿就送到了他的营帐中。

  当然军中向来配有传令鸟以传递未加密的军情,但是一般传令鸟的用途,仅能用于公务。只有她送来的鸟儿,才能作为两人的信使。

  他开始经常写信了。只是,养成习惯后,才发现原来这可能不是一种好习惯呢。因为……她不常回信。大概非得这般,他才了解,原来等待远方的信息是一件这么折磨的事。过去他耽误她太多、太多。

  *

  同一时间,王城凤天。

  年关将近,朝廷中的大小事务都即将告一段落。

  历经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季节交替,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各地都没有传出饥荒。年中以几位将军为中心所展开的朝廷权力斗争也由明转暗,朝中原本即将崩溃的权力斗争,渐转平淡,一切风波看似都已平息,只不知这样的风平浪静能维持多久?

  年关将近。东陵人对于这个大节日最为重视。从腊月起,就开始准备过年了。年节期间,连朝廷官府都不办公,只有几名次级官员会轮值当差。王廷更会广邀邻近诸国的大臣使者,前来王宫中共襄盛年。

  在这样的时节里,尚书府中——原侍郎府直接改换为尚书府——深夜,一名作年轻男子装束的青年却拥着小火炉,在大雪夜里,读着一封来自遥远边关的信。

  信中以简洁的字句描述了边城的年关生活以及军营里的趣事,很日常。男子一边读,一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夜已深,他没有让人在身边随侍,早早都打发去休息了。读完信,他照例将信烧去。以他现在的身分,若与一位将军保持太过密切的来往,恐怕会引人非议。因此他并不打算回信。

  然而在命人将一对传令鸟送到边城时,他并没有料到,那位将军真的会开始写信给他。为他寄来的信,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将过去的无尽等待放在心上了。每当他想起他离去时那回眸一笑,总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也许之所以当不成夫妻,是因为他们比较适合当朋友的缘故。

  淡如水的交情。

  除此以外,也许还有一份淡薄的亲情吧。

  毕竟除了他以外,他已经没有家人。他虽然视景禾和秧儿为他的家人,但他们兄妹俩却总抛不开主仆的分际。或许是因为仍惦记着过去的缘故吧。

  他忍不住想起当年第一次遇见他们兄妹的情景,当时他们俩被缚绑在柱子上,待价而沽……他花尽身上所有的盘缠买下了他们,从此他们兄妹便再也不曾离开过他的身边,与他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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