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这怎么成?你要去哪儿啊?咱们快回去吧!」
「咦?妳不是想找人私奔?那去哪儿有什么关系?总之走得越远越好不是吗?」
段柔急得哇哇大叫:「谁……谁说的!我哪有!你你你快放我回去!」
蓦地,他们身后传来马蹄声,细听之下只有一匹马。嘿!这小伙子有胆识,竟然单枪匹马来,不怕他老能二刀剁了他脑袋?
熊定邦忍不住笑了起来,「俺知道,小姑娘是想找人私奔,不过找的是那边边公子,不是我这个大老粗对吧?」
「你快别胡说了!我才没有!」
「妳有。」
「我没有!」
「妳明明就有!」
「我就是没有没有没有!」段柔又羞又恼,在马匹上乱跳起来。「你莫再胡说,否则我跳下去了!」
「嗳!嗳!别跳别跳,妳要是跳下去让马给踩成肉酱了,那可就见不到边边公子了唷!」
这可好,才不过几天前,边承欢跟她说别跳,跳下去会摔成肉酱;这会儿,这位熊大哥又说她会被马给踩成肉酱,怎么她左右都是变成肉酱的下场?她真有这么讨人厌吗?
熊定邦的身体往前倾,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喂,我说小姑娘,妳想不想知道妳的边边公子到底喜不喜欢妳?」
「我……」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真是小姑娘,婆婆妈妈。」
段柔抿着唇答不出话来。熊定邦呵呵一笑,「妳不说话我就当妳是想了。熊大哥教妳个法子,待会儿妳什么都不要说,让我来说。」
「你要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达达的马蹄声已经追了上来,熊定邦不待她把话问完,忽然勒转马头,对着来人咆哮道;「不许再过来了!」
夕阳将来人全身洒满点点金光,玄铁戎装将他修长的身材衬得英伟无匹,墨色乌丝飞扬在他身后,无表情的脸孔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她觉得自己好幼稚,于是只能无言地低下头来。
「我们不会回去的!」熊定邦喳呼喳呼地粗声咆哮道:「小姑娘与俺说好了,咱们决定一起私奔!」
听到这话,段柔惊吓地回头望着熊定邦。
只见他挥舞着大刀对着来人露出牙齿,模样极其凶恶续道:「谁要是敢阻拦老子,老子就把他的头给砍下来!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寒风中弥漫着肃杀之气,半晌,段柔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快扭断了,却仍没有勇气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好不容易才终于听到边承欢淡淡的声音。
「如果这是段姑娘的意思,你们就走吧,朝廷之事自有在下一力承担。」
什么?
什么?!
段柔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竟然……宁愿让她跟这个大老粗私奔……
某种激烈的感情冲昏了她的脑袋,她想都没想直接从马背上跳下。
她的动作快得出奇,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边承欢跟熊定邦都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跳下马背。马匹受了惊吓一阵乱踢,他们两人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声,她已经滚出铁蹄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而去。
「段柔!」
「小……小姑娘!」
「你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不见你,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亲手把你抓回飞虎营问罪!」边承欢严厉地说道,随即策动马匹追着段柔的身影而去。
「嗄?嗄?喂!」熊定邦楞了楞,眼睁睁地望着马匹飞奔而去。小姑娘跑得好快,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呃?他刚刚说错了什么,小姑娘怎么突然就跑了?
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楞地杵在寒风中打哆嗦。咦?他真的要在这里等啊?他们两人会不会突然决定真的私奔去也,留下他跟二楞子一样傻傻的站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
熊定邦左思右想,手里的大刀朝半空中挥舞了几下,好像他真的有勇气砍下边承欢的脑袋似的。
可是……边承欢不会那么做的,他模样看起来虽然跟个娘儿们一样斯文,可是他的心却是很坚定的。他其实并不了解这位边大将军,但他直觉可以如此肯定,用人头担保也没问题。
小姑娘的一番美意恐怕是……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有意什么什么无情的?嗯,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刚刚边承欢的语气真是严峻极了,脸上的表情也挺象样的,原来小白脸将军也不是好惹的。虽然还是有那么点儿不服气,不过……唉,当了一辈子的副将,看来他真真只有「副将」的命,那也只好……就这么继续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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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跑?五岁还是六岁?已经想不起来了。印象中,当两个姊姊在花园里扑蝴蝶嬉戏的时候,她总是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偌大的庭院跑个不停,直到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直到母亲无奈地呼唤着她的小名,直到再也跑不动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
她喜欢凉风拂过脸颊,也喜欢阳光照耀着她晶亮的眸,有时她会认为自己可以一直一直不停的跑下去,然后猛然倒在地上在快乐中死去。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也很幸福吧?
「段柔!」
她惊跳一下,浊重的呼吸更加急促。
边承欢的呼喊随风飘扬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之间,马蹄践碎薄冰发出啪哧啪哧的声响,那声音越近,她跑得越快,不管胸口是否已经疼得快炸开,不管眼前的景象是否已经模糊一片。
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呢?为什么不能就让她这样一直跑到地老天荒,就这么死在这荒芜的山谷中?
她不想去面对自己的命运,不敢想象下半生再也不能跑、再也没有欢笑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她对自己的人生原本也没什么期望,满心以为会跟两个姊姊一样待在家里终老,这样起码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算嫁人也只要普通的小康之家就好,只要可以自由自在过这一生也就够了。
她跟两个姊姊不一样,她们总期望可以嫁个富贵人家,所以一直对父亲有很大的怨怼,因为父亲闲云野鹤似的性格不愿上京攀权附贵,所以才蹉跎了她们的青春。但她没想过要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做自己就好了,这样简单的要求真的好难吗?
但为什么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呢?为什么她要任由其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段柔!」
跑得太快,她甚至没注意到天色已暗,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咕噜噜地摔了好几个跟斗,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整张脸贴在冰冷的草地上。热泪烧灼着她的颊,她就这么趴着,一点也不想起来了,就这样摔死好了,反正有谁在乎?
「段柔!」马上的边承欢大惊失色,一个纵身,几个快速起落来到她身边。「段柔!段柔!妳没事吧?」他急切地上上下下抚摸着她的身子,担心她可能摔断了某根可能致命的骨头。
「哪里痛?快告诉我!妳不要乱动,万一碎骨割破脏器后果不堪设想……这里疼吗?这里?」
「……」
他的担心如此真切,好像他真的害怕她会因为这几个跟斗而摔掉小命似的,如果他这么关心她,为什么还任由她无奈地接受命运摆布?
「真的很疼吗?腿骨?手骨?摔到头了?」他焦急地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她的脸、她的眸。那双墨瞳涌出泪水,那种痛楚仿佛也同样降临在他身上,边承欢心疼地替她轻轻拭泪。
「别哭,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这里。」握住他的大手压着自己的胸口,抬头望进他那双溢满关心的眸,忍耐多日的委屈、防卫瞬间溃堤。
「这里痛!痛得要命,痛得快死了!可是你在乎吗?没有人在乎!既然你一点也不在乎,为什么还要追来?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死在这山里面?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干嘛还要上门提亲?我不想去宫里,可是……可是根本没人管我喜不喜欢!我的心好痛……喜欢你有什么用?你根本懂……根本不懂!」
说到最后,呜咽已经变成哭泣,细细碎碎的啜泣还不足以表达她的悲痛,于是她放声大哭,悲伤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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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了,夕阳所带来的最后一丝暖意逸去,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边承欢拉开自己的斗蓬将她整个包裹起来拥在胸前。
日暮余晖染红苍茫的大地,月轮早在那边山头亮晃晃地闪烁着银光,一边的天是紫黑色昏茫茫,另一边却是雾蒙蒙似白昼蒙纱。
可惜月轮再亮也没有温暖,寒气逼人的夜从脚底直往上窜,连心都结冰。
她的小脑袋垂在胸前,整个人虚软得连小指头也不想动一下。好冷……别说四肢百骸早已失去知觉,就连脑袋也冻得几乎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