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朱齐鸿斥了义子一声,“你就是这样毛毛躁躁的,难怪皇上在看到你被那贼人点穴送回后,就找他人去追踪公主的下落。”
“可是——”
“别说了,我们先进宫见皇上,看看皇上可有消息。”
于是,父子俩便搭乘马轿进了皇宫,一见到皇上,罗里绅忍不住抢话,“皇上,不管公主是不是在贼窝里,那些山贼抢了纪王爷的钱财还杀了人,早该派兵去铲除,臣不明白皇上何必还要等候?!”
朱皓熙高坐在龙椅上,轻描淡写的说:“朕的亲信已经回报,公主的确就在龙门涧的霄汉寨里。”
朱齐鸿父子互看一眼,看来皇上找的亲信果真了得,居然连寨名都知晓。
“就因为已经确定公主身陷那里,所以绝不能强攻,别忘了公主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派兵攻山,惹怒贼人,一刀杀了皇妹——”
两人脸色立即大变。
他神情严肃,“所以朕已联络秦惟礼秦亲王,他的人脉甚广,就我所知,一些江湖人士他也有来往,朕已派人送信至江南,要他进宫。”
朱齐鸿不安的看了义子一眼,再看向皇上,“皇上是要派秦亲王去?”
“这事待朕跟秦亲王商议后再决定,但是——”他冷飕飕的黑眸直盯着罗里绅,“后宫流言四起,朕已下令,只要再被朕听到那些形同毁谤公主清誉的流言,朕将全数定罪,听到没有?!”
“是!”他答得心虚。难道皇上知道那些话是他传出去的?!
“还有——”朱皓熙冷峻的看着表叔,“救出皇妹一事,皇叔就不必再费心了,朕跟秦亲王自会处理。”
“是。”
朱皓熙抿抿唇。事情的发展出乎意外,他希望唐绍祖别怪他将他的情敌给召回,还准备将他送到皇妹的身边去,认真说来,要怪也该怪他竞让皇妹的行踪曝了光,他已飞鸽传书给唐绍祖说明此事,可惜的是自己国事繁忙,身边又有小人,他见不到他最好的两名友人见面的一幕,实在可惜啊!
见皇上似乎思绪百转,又不再吭声,朱齐鸿尴尬的明白交谈到此为止,只得跟义子先行离宫。
一乘上马轿,朱齐鸿便开口,“你想建功吧?”
“当然,秦惟礼若救了公主,我看皇上一定会将公主许配给他。”罗里绅现在真的有够闷了。
“那就争气点,既然知道霄汉寨,就做好万全准备把人救出来,”他顿了一下继续,“还有,那名英俊的贼人,我对他一直感到很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一起把他给做了!”
“我知道了,义父。”他握紧了双拳。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嫁给他人,所以,他一定要救出她,这不只是为了义父,也是为了他自己。
*
夜色如墨。
朱贝儿坐在床上却了无睡意,她怏怏不乐的下了床,从根本关不紧的房门隙缝看出去,只见唐绍祖的房间也亮着灯,莫非他也睡不着?
最近他也不知怎么了,说不上对她生气,偶尔还会像以前一样调侃她,但大半时间他都很忙,忙到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忙到她洗澡时,改由曹琳陪着去,虽然他们曾经同床共眠,但两人却比过去要来得疏远。
听曹琳说,他明天要跟曹大叔、王震、康凯等人一起下山,到离这儿约十公里远的一个偏僻村落造路,时间大约要十天,这意味着她将有十天见不到他,一想到这点,她的胸口就闷闷的。她究竟是怎么了?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吐了一口长气,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愈来愈在乎他,甚至会不自觉的梭巡他挺拔的身影,而现在,竟然还当起了偷窥狂?!
此时,对面的门突地打开,唐绍祖阔步走出,她吓得马上转身跑回床上躺好。
“你还没睡吧?开门。”
一听到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她的一颗心就怦怦狂跳,连呼吸都不顺了。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下床开门,一见那张在烛光下更显俊魅的容颜,她便显得笨拙、有些手足无措。
唐绍祖一在椅子上坐定,那双漆黑瞳眸就定定的瞅着她看,愈看她愈不自在,“你看什么?”
“十天见不到面,所以,今晚先看个够。”
“胡说。”她闷闷低语,其实他根本不太看她的,但这句话她只敢放在心底,说出来太羞人,而且不摆明了她在乎他?
“最近忙着将那批抢来的财物做妥善安排,还要替清东村造路,琐碎的事太多,反而没时间跟你好好独处。”
尤其,接下来还有他跟手下们每年一次的“出巡”,也就是一边偷那些专搜括民脂民膏的贪官,一边将所偷来的银两或珠宝义助贫苦百姓的行动。
每年出巡,他们大都往东北的城镇而行,因为那儿天高皇帝远,官员贪污的情形更盛,然而,要找到罪证再来惩处贪官太过耗时,因此,朱皓熙就给了他一份贪官名单,由他领军的侠盗先给个教训。
就他刚刚收到皇上捎来的飞鸽传书看来,他这次出巡最快也要花上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将那一长串的名单“处理完毕”。
当然,信中也提及他找秦惟礼到他这里代他保护公主的理由,说来说去,就是自己不对,谁要他把公主的行踪曝了光?!
算算时间,再过七天秦惟礼可能就抵达他这儿,如果他派人找的“谢丫头”没有及时拦阻他,届时,秦惟礼就会守在贝儿身边,若是她对他旧情复燃——
他愈想愈不放心,只是从事造路善行时,不曾有人带女眷参加,看来他又要破例了!
“你明天跟我一起下山。”
她一愣,“真的?”
“还是你想留在山寨也行。”
“不,我想下山,呃、是因为我看腻这儿的风景,你可别多想。”发觉自己答得太快,她脸红红的赶忙解释,不想让他以为她是想留在他身边。
“好,那早点睡。”
“嗯。”
看着他开门离去后,她难掩兴奋的上了床。他要带她同行耶!这意义可是不凡,代表即使她是拖油瓶,他也愿意带她走。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假设,他其实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第8章(1)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朱贝儿发觉自己上当了,他根本是带她下山当苦力的。
这会儿,他们就位在清东村,一个偏僻的山间村落,前阵子这儿一连下了好几天的豪大雨,土石崩落,将惟一的联外道路给封了,所以,他们进村子前还得先铲除泥上才进得来。
她一开始当然是个无用武之地的英雌,但在进到村子后,男人们开始干活,包括她眼中俊美尊贵、跟这个简陋村庄毫不搭轧的唐绍祖都卷起袖子、脱去鞋袜,光着脚丫的扛着石块,踩在泥地里工作,而她这惟一随行的女眷,则被分配到帮忙准备三餐。
她看着村中农妇拿了干柴生火,再到那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的菜圃里拔菜,却一脸满足的模样,她对自己在皇宫里那山珍海味只尝几口就让宫女们拿去倒掉的行为突然感到罪恶。
但说到帮忙,农妇们一看她这金枝玉叶娇滴滴的,便硬要她找个地方坐着就好,还倒了杯茶水给她,可是她才刚坐下,就被唐绍祖训了一顿。
“你以为你下山是当千金小姐?那你就留在山寨就好,何必下山?”
“我是想帮,可她们——”
“她们当然不好意思麻烦你,但你也不该理所当然的让她们伺候你!”
这话好伤人啊,她喉头顿觉酸涩,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是红着眼眶站起来,默默的走到那些也不知所措的农妇身边蹲下来,放下杯子,帮忙洗菜。
事情当然没有就此结束,男人们做粗工会口渴,她们这些女眷得帮忙倒茶,可她倒的茶却没人敢喝,因为她是少主夫人,偏偏唐绍祖又喝别的农妇倒给他喝的茶水,她只能拿着茶杯杵着,好不尴尬。
“少主。”
大家拚命给他使眼色,但他却说了句,“没人喝就倒掉,这又不是在玩。”
朱贝儿忍住想哭的感觉,勉强维持自己的尊严,将手上的茶水倒掉。
吃饭时,当然也是男人先用,她终于明白何谓男尊女卑,没想到这四个字在皇宫和这偏僻小村全都适用。
当然,因她身份特殊,所以也被请上桌,但这一次,她没有白目的上桌,反而跟那些农妇退到厨房,默默看着脚上绣鞋及裙摆上的泥泞,再看看也不自在的看着自己的农妇,她突然能明白她们的感觉,因为她也感到不自在。
除非把自己变得跟她们一样,不然,她即使心系那个讨厌鬼,也无法在他的世界里正常的生活。
可是,她真的可以变成一个贼婆或村妇吗?摇摇头,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是让这段刚萌芽的感情继续,还是赶快断了念。
她看着女眷们尴尬微笑的表情,再看向后门外一条克难的石子路,淡淡询问,“这通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