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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看法。”

  “因为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你的作品被收藏家注意,对一个新人画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际遇,你有跟罗董道谢吗?”

  “没有。”

  “是不是很感谢他?”

  “噢。”

  噢?噢?!曦西瞪大眼睛,这家伙可以更践一点。

  这时,媒体朋友注意到艺评家艾德华先生,围住他问:“你对罗闵睿花了五百万收藏新人画家张摩尔的‘猫梦’有什么看法?你对张摩尔的评价怎么样?”

  应该是很烂,完了……曦西撇过脸去,不敢闻问。

  艾德华先生说;“简单就是力量,朴素最难表现。张摩尔的东西乍看下平凡无奇,就如一般学生作品,但细看后我终于看出其中奥妙,不管是构图还是色彩的运用,张摩尔故意笔触粗糙,用色简单,构图单调,正是为了彰显出他画作中的真谛,所谓画中有诗有禅就是这个境界,我明白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收藏他的画,这个新锐画家了不起啊!”

  曦西错愕。

  记者们勤做笔记,又有记者问张摩尔。“你觉得艾德华先生对你画作的评论怎么样?”

  “他说的我听不懂。”张摩尔讲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德华尴尬,媒体们却笑得很开心。

  曦西冷着脸,笑不出来,冷眼看这让她一手捧出来的烂艺术家,心情矛盾。真正该受讲美的,备受冷落,意外被恭维赞美的,却表现得这么冷漠差劲,偏偏媒体吃他这套,对张摩尔冷淡的态度觉得有趣。

  张摩尔望向曦西,她投射过来的目光,鄙视里透着寒冷。于是,他的表情更阴郁下来,眼看曦西转身走出他的展区,他独自留在喧哗的众人间,感觉却是那么的荒凉孤寂。

  第五章

  在工作人员休息室里,曦西站在玻璃帷幕前,额头吻着冰冷冷的透明玻璃,让夕光满满地耀入眼底,她罕见地不发一语,更罕见地那爱笑的脸,蒙上淡淡的哀愁。

  殷秀兰正在整理问卷。“你还不出去啊?四点日笙企业的贞夫人要来参观了,你还不赶快去接待她,人家赞助两百万哪!”

  看着楼下不断涌入展馆的人们,那些人衣着邋遢随便,吵闹喧哗。他们也是来看张摩尔的吧?他们不是热爱艺术的人,他们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

  “曦西,今天有三家报纸都在报导我们的展览,超成功的。尤其是张摩尔,哈哈,谁想得到那么多人都冲着他来?你还真有那么点小聪明……”注意到曦西的忧郁,她问:“干么愁眉苦脸的?不高兴啊?捧红新人张摩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只会帮大师策展。”

  “可是张摩尔的作品很烂。”

  “管他的,大家喜欢啊!”

  “我竟然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捧红一个假艺术家……”不开心,她很心虚。媒体太盲目太热烈了,超出她想象的程度。

  “干么?还会良心不安噢?神经。”秀兰嗤笑。

  “这个展览,应该被关注的是真正的艺术家,像白御飞……”

  “哈!”秀兰嗤之以鼻。“原来是因为你爱慕的白御飞被冷落,所以在不爽啊?”

  曦西转身,靠着玻璃帷幕,郁在夕光中。

  “看他们的作品被冷落,看他们难堪地站在空荡荡的展区,我觉得很有罪恶感,我好像做了很糟的事。”

  秀兰不像她多愁善感,她务实道:“重要的是展览很成功。”

  不对,重要的是,优秀的艺术品,有被好好的传播给大众,这才是她踏入这行的理想啊。“当初应该听你的。”

  “啊?”

  “听你的话,不要让张摩尔参加,我真的好后悔。”贪图自己的名声,却忘记策展人该有的正直态度。

  贞夫人参观后,兴高采烈地同曦西说:“我是特别来看新人张摩尔的作品,看完后,终于了解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买他的作品。曦西,你真有眼光,能挖掘出这么了不起的艺术家。我要藏集他的全部作品,帮我约张摩尔吃饭,我要在我们公司的艺廊挂他的画。”

  当艺术修为极高的贞夫人也这么称赞张摩尔,曦西在一旁听了羞愤惭愧,心虚至极。

  偷空,曦西离开朵美艺术馆,到路口的咖啡馆透透气,在靠近花院的角落,她看见张摩尔。他摘下墨镜,独坐在那,瞅着花园,不知正在想什么。

  点好咖啡,曦西过去,停在他面前。

  “张摩尔,你不可以擅自离开展场,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万一参观的人对你的艺术品有疑问,你最好是在现场跟他们解释。”

  张摩尔缓转过脸来,看着她,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只有阴沉。

  “那些人,吵得我快烦死了。”他说。

  曦西脸一沉。“张摩尔,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他的展区最热,他应该高兴得要命,还矫情嫌烦?

  她眼中的不屑,张摩尔全看见了。这段日子她的冷淡,也让他捱够了,他已经没力气再去对她温柔或微笑。她跟白御飞正打得火热吧?嫉妒和绝望,使他愤懑不满。

  他恶毒道:“我就是觉得烦,你这个策展人管真多。”反正已经被讨厌,自暴自弃,索性让她讨厌得更彻底。

  曦西倒抽口气,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很想将热咖啡泼他脸上。

  她咬牙道:“怎么?现在我这个策展人对你不重要了?也对,不需要我了,怎么?今天收集多少张媒体记者的名片?”冷笑着说:“再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日笙企业的贞夫人想约你吃饭,想收藏你所有作品,我一向佩服贞夫人的眼光,现在才知道她肤浅,根本分辨不出作品好坏。”

  “太好了,我还不及待想跟她见面,也许她可以金援我、让我更无后顾之忧的从事艺术工作。”

  爱与恨,也许如双面刀吧!张摩尔感觉痛彻心肺,爱她有多强,此刻恨就多巨大。那不甘心的感觉,日夜折磨张摩尔。感情挫败,让他憎起曦西,他故意气她,现在,看她气得面孔涨红,竟自虐地感到一丝快感。同时,他心酸地暗暗嘲笑自己,到最后,让她注意他的办法,竟然要靠惹她生气。可怜啊,张摩尔。

  曦西心灰意冷。“原来如此,原来我被利用。为了出名,你还真是卑鄙。”利用完,就换另一种嘴脸,她不寒而栗。

  “你这样说不厚道,你应该要谢我。”他说得更绝了。

  “我还要谢你什么?”

  “谢我让展览这么成功,让你的实力有被肯定的一天,毕竟,你靠美貌办展览也够久了——”

  铿一声,人们惊呼,瞅向他们。张摩尔骇住了,他看腥红的血,从曦西指尖淌落。

  曦西本想将咖啡泼向他,硬是忍住,可是太气愤,使她重放下时,杯子敲破,破裂同时,她感觉到热烫和指尖锐利的痛,碎片划伤拇指了。

  张摩尔霍地站起,拽住她的手检视,却被她甩开。她面色冰冷地瞪着他,他则是忘了愤怒,而是惶恐无助地看着曦西,他被曦西的受伤吓到了。

  “对不起……让我看看。”他抽了面纸,想替她止血。

  “不用你来!”她闪躲,拿纸巾按住伤口。“等展览结束,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你太令人讨厌了。”说完,离开了。

  张摩尔怔怔地看着她离去,低下头,看着右掌,那里沾着曦西的血。他心头酸苦,坐下来,失神地看服务生过来清理,默默承受投注来的好奇眼光。他恨自己害她受伤,碎片划伤她的手,同时,也在他心房割出裂痕,为什么,他好痛,好痛苦啊!

  这刹,张摩尔明白了,忽从这阵子的浑沌迷茫中清醒……

  有人说:“当你看过某种东西之后,才可能作关于它的梦。”

  年少时,眼睛看过美丽的曦西,记住了,于是作了很久关于她的梦。梦想和她恋爱拥抱,期待她爱他,她会属于自己……

  当这些期待,在努力后竟然落空,当他发现她去爱另一个人,这期待,变成许多的挫败。挫败让他失去智慧,失去理性。他恨她,恨她喜欢混蛋,可是万一她喜欢的不是白御飞呢?不是混蛋,他就可以接受?就甘心了?不,他还是会生气。

  愚蠢哪!原来不断地提醒她白御飞有多坏,以为为她好,想保护心爱的女人,但其实是出于自私,他没有以同理心去照顾她的梦想。也许她迷恋白御飞,就像他迷恋她。试想如有人,诋毁卓曦西,他也想拼命,也会觉得那个人该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迷恋的曦西有坏的一面。

  张摩尔这才明了,这阵子在曦西眼中,他的嘴脸有多讨厌。

  他蒙住脸,脸埋入掌心,眼眶发热。好惭愧啊,他的爱是这么自私,只想要满足到自己。所谓的为她好,其实是恶意地,要她对白御飞的美梦快破灭,难怪她要心痛,难她怪会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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