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外头有人找你。”梦兰来到他身旁低语。
“不是说了,任何人来找都说我没来过这里吗?”他面无表情地说,任湿濡的黑发披散在肩背。
“可是这人有些特别。”梦兰的媚眼透着一丝古怪。“他说他是你的哥哥。”
“我哥?我哥那样的正人君子是不可能踏进妓馆一步的!”他忍不住大笑。
“他说是二少爷的哥哥,不过我们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倒像是二少爷的弟弟。”梦兰格格娇笑。
“弟弟?”管朗困惑地蹙了蹙眉。
“是呀,一个很俊俏的小郎君。怎么二少爷府上净出些美男子呢?”
管郎愈听愈疑惑了。
“请他进来。”他倒要看看这个俊俏小郎君是谁?
当梦兰把个头娇小的年轻男子领进来时,管朗不禁震愕地盯着他……不,是“她”!
“二少爷,你们慢聊,有什么事叫唤一声。”梦兰微笑地转身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注视着她。她身着男装,戴着男帽,清纯中透出天然质朴,和他记忆中的谷始影有些不一样。
“我来请你回去。”她的表情苦涩,虽然只见过管朗一面,但是那一面却在她心头深深扎下了根,让她日夜想过一遍又一遍。
眼前的管朗比起她记忆中的模样更加迷魅惑人。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再看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不能再让他扰乱自己的心。
“府里都没人了吗?竟然劳驾嫂嫂亲自出马。”他轻佻地笑着。
听到“嫂嫂”两个字,始影的心口泛过一阵酸楚。
“仆役们请不回你,难道非要爹娘亲自过来找你,你才肯回去吗?”她力持镇定。
“就算要找,应该也是二少奶奶,我的新娘子来找,怎么也轮不到嫂嫂你呀!”他慢慢朝她走近。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柔雁的性子骄矜,你让她到这里来找回丈夫,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他似笑非笑地凝睇着她,慢慢地把她逼到了墙角。
始影深深吸口气,低头掩饰慌乱的神色。
“逃避不能解决事情,既然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面对接受。你是我的小叔,柔雁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们可以成为一对恩爱夫妻。”她无比恳切地说着。
管朗放声大笑。
“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大哥很幸福快乐吗?你们算是一对恩爱夫妻吗?”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颈际,令她微微颤栗。
“你不可以碰我,我是你嫂嫂,不能胡来!”她惊慌地闪避他的触碰。
“有什么不可以?”他挑衅地对上她的慌张,一手扯下她的帽子,丝缎般的黑发顷刻披泻而下。“在这儿,我不认你是我的嫂嫂,你也可以不认我是你的小叔,我们做了什么,不会有人知道的。”
始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诱惑她、勾引她?!
“要我回去可以,只要让我抱你、让我吻你,我就听你的话回去。”他的声音轻柔得好似枕边细语。
始影的心急遽地跳动着。
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在眼前,只需往前一步,就可以投入他坚实的胸膛里。她看见那双炯炯黑眸中有狂野的光芒,几乎把她烧融。
“不行……”她软弱地摇头,眼神迷乱怔忡。
管朗俯身贴近她的脸蛋。
“在这里,我跟你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有男欢女爱,没有身分地位的阻碍。”他伸出指尖轻触她白皙的脸颊,知道自己在玩火,但他就是无法克制想要她的念头。
“我……做不到。”踏过那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不能被诱惑。“我已经是你大哥的人了,我不能做出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情来。”
管朗面容一紧,双眼散放冷冷的火光。他知道始影已经是大哥的妻子,也明白始影的身子不属于他所有,他无权干涉她和大哥的闺房之事,可是他就是难以忍受,有股不知所以的无名火在胸中狂烧。
“你知道刚刚的话对我是一种刺伤吗?”他咬着牙欺近她。
他结实高大的身躯带给始影极大的压迫感,她紧张地缩着肩头,想从他怀里逃开。
蓦然间,他将她压在墙面与他的胸膛之间,恼怒的吻沉重地侵略她的唇,她慌惶地推抵挣扎,却被他的双臂轻松箍住,动弹不得。
他的吻是发狠的掠夺,把所有的不甘心和烦躁的妒意,全重重发泄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刻意让她痛,让她明白被刺伤的感觉是怎样。
始影如何不明白?她自己也是那样痛着啊!自从新婚之夜过后,她就尝到了身心不能自主的痛苦,此时此刻,她所爱的男人正紧紧抱着她,狂炽地吻她,绝望的饥渴将两个人的感情压迫到了堕落沉沦的边缘。
始影视线迷离,微微低喘。
这是她要的男人,是她要的吻,即使他要她的身子,她也会毫不考虑地奉献出去,但他终究不是她的丈夫,这不过是一场恍惚的美梦,一旦无情地清醒了,会将两个人一起撕个粉碎的。
痛楚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入嘴里。
管朗尝到了咸咸的泪,微愕地退开来,凝视着浴水的黑眸,和被他彻底蹂躏过的殷红双唇。
“影儿……”他怜惜地捧起她的泪颜。
这一声轻唤让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
“你还是……喊我嫂嫂吧,小叔。”她空洞哽咽的嗓音冻住了他的心。
两人之间的身分将是一直存在而不能改变的事实了,只有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才不会做出后悔莫及的错事。
管朗蹙眉闭紧了双眼,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他重重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与思绪。
“好,嫂嫂,我会回去。”
始影微愣,抬眸看他,看见他眼中深沉的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低头拭去眼泪,回身缓缓走出去。
管朗怔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外。
第4章(1)
管朗一进家门,在院中见到父亲,还没请安就噼啪先被打了一记耳光。
“跪下!”黄昭瑞一声怒叱。
管朗微愕,依言跪下。
“传杖!”
仆役们不敢违命,立即取来棍棒。
“把衣袍卸下。”黄昭瑞怒瞪着管朗。
管朗闭眸咬了咬牙,缓缓地脱下衣袍,露出背脊。
“给裁打!”黄昭瑞毫不留情地朝仆役下令。
“可是老爷……”手握棍棒的仆役们,从来没有杖打过少爷,因此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给我狠狠地打!”如雷般的暴吼,吓得仆役们惊惶失措,连忙听命。
虽然仆役们举起棍棒朝管朗的背上打下去,但都是重重提起,轻轻落下,没人敢用真力。
黄昭瑞看出仆役护主,更加怒气冲天,他大步冲过去夺下其中一个仆役的棍棒,重重朝管朗的背上一棍棍打去,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管朗痛到几乎无法吸气,浑身颤栗。
仆役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谷始影搀扶着黄夫人匆匆赶来时,看见管朗背上满是杖痕,一片血肉模糊,登时吓得魄飞魄散。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黄夫人心下痛惜,大哭着扑过去抱住管朗。“已经够了!难道老爷想把他打死吗?”
“不好好痛打他一顿,他永远不把我这个爹说的话当成一回事!就算今天回来了,你敢保证他明天不旧态复萌!”黄昭瑞大声骂道。
“教训几下也就好了,你把儿子打成这样,万一落下病根可怎么好呀!”黄夫人看着管朗惨白的脸,心痛不已。
“我没把他的腿打断已经够好了!再跑,我就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黄昭瑞怒哼一声,把染血的棍棒丢开,大步离去。
“快,快去把严大夫请来!其它人过来把二少爷搀扶回房!”黄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扶起来。
始影担忧地靠过去轻轻扶住他,见他唇色青白,冷汗涔涔,稍稍一动,背部裂开的伤口就会渗出血来,她看得好心疼、好难受,不知道自己把他找回来,竟会害他遭受一这样的毒打。
“你撑得住吗?”她忘情地抽出绢帕给他拭汗。
管朗淡漠地瞥她一眼,手掌微微使劲将她推开。
他疏离的态度立刻在两人之间拉开无形的距离,始影瞠眼呆站着,被他冷淡的态度刺伤。
“始影,娘送管朗回房去就好,你跟着过来好像也不太方便,要不要先派人通知柔雁回来?管朗还需要她照料。”黄夫人柔声嘱咐她。
“是。”她的心里百味杂陈,被摒弃的疏离感强烈啃蚀着她的心。
柔雁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只有她能理所当然地守在他的床榻旁,而她的身分,使得她必须要谨守伦常分际,不能触碰禁忌。
*
管朗趴卧在床上让严大夫疗治,背部剧烈疼痛,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灼烧,但却及不上他心中狂炙燃起的怒火。
黄夫人和柔雁就坐在床榻前,关心着他的伤势,贴身婢女春蕊忙着在伤处挑起木屑,始影和珍棋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