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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飘着菊香的秋风,竟是这般地寒刺骨……

  怎么可能!

  他……他不是来向爹爹提亲的吗?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公冶翔鹃无法置信自己耳里、眼中所听所见的一切声音景象。

  她满怀娇羞欣喜地来到厅堂之外,想要亲眼亲耳见证自个儿婚事是如何谈定的,哪料到一切情况却是天旋地转的完全超乎她的设想呢?她震惊得连眼泪该如何进出眼眶的本能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眼酸心痛、头胀腿软。

  她想尖声嘶叫宣泄充满体内的荒谬感,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嗓音究竟是在哪里……

  唉!

  早早就想过他是一定会找个女子与他成亲的,但现下真的瞧见听见了,怎么还是让人这般的锥心呢?

  公冶羽鹉一双灿如秋水的眸子,凄凄地蒙上层层浓厚的愁雾。

  他日日夜夜不断地宽慰自己,该及早散去心里的那个男子身影,却也日日夜夜垂泪怨叹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还是想不开也放不下?

  他甚而想过要极力帮助堂妹嫁予傅隐睿,好和他结成姻亲长相往来,即便是此生无缘,但总能常有机会远远站在他身后凝望着他。

  公冶羽鹉虽抬高了脸庞试图阻止,但最后仍是禁不住地让热泪滚滚奔落。

  他怨苍天何其无情,竟连他这小小渺渺的心愿,都不肯让他有实现的机会……

  “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疙瘩是不?”公冶行鸣含着了然与体会的笑容说道。

  怀着七分意欲补偿、三分益发投缘的心态,公冷行鸣开口想要捡饭儿留下来做客数日。

  只见她微拧柳眉,一张小嘴开开合合,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的模样。

  公冶行鸣当然懂得捡饭儿全写在脸上的心思,所以也不想为难她地开口替她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有点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点头,捡饭儿再度让公冶行鸣直率的脾性给吓了一跳,心里也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心事都没法子瞒过别人分毫呢?

  “现在时辰都已经这么晚了,总也该留宿凤吹山庄一宿,明日再离开吧。”公冶行鸣实在不想让捡饭儿这么快离开凤吹山庄,撇开自己真的喜欢这丫头之外,也是私心地尽力为厅堂外自以为没人发现而躲着的儿女们,想办法再多挣些时间和机会。

  傅隐睿当然也明白厅堂外尚有着三道目光正直直地往厅里面瞧,他也都知晓那些目光的主人是谁,但若由他开口来拒绝公冶行鸣的留客之举,未免过于不近人情。

  是以,从头至尾他都不搭腔,将当夜离开或留宿的决定交予立场微妙的捡饭儿来拿捏。

  “公冶老爷子,我……我……”捡饭儿吞吞吐吐好一会儿,还是没法将一句话给说完整。

  她感觉得出来,眼前的老人家对自己极具善意和好感。

  但是她的心中再怎么向自己开脱,仍然是撇除不去一些与父亲有关的旧有想法和观念,倘若可以,她希望一刻也别在这凤吹山庄多作停留。

  但面对着公冶行鸣的慈蔼态度,却又让她无法干脆地说出拒绝的话语,谁要她天生是个软性子的姑娘呢?

  可是真在凤吹山庄留宿一夜,即便是公冶行鸣找来世上最软最舒服的床被让她降睡,恐怕她也是没法成眠。

  “唉!我老人家也不为难你这小姑娘了,你不用伤脑筋,心里头怎么想就怎么做吧!”公冶行鸣无奈地开了口,心里头也为儿女们无法多得些机会而觉得遗憾。

  他明白,自己现在再对捡饭儿多说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个心情上的负担,真想让她好过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顺着心意快些离开凤吹山庄,离开他这多少算得上是杀父仇人的老家伙眼前。

  第十章

  这算不算得上是了结了一桩多年来横亘在心的心事呢?

  捡饭儿一路不语地随着傅隐睿步出凤吹山庄。

  她对于自己和公冶行鸣之间的隐隐仇怨,一时半刻之间,还是无法确切地相信已经顺利的解决了。

  她脑袋里一片茫然,竟像是突然失去记忆能力般,一点也没想起她在凤吹山庄时发生的所有细节,就连带着一身血水脏污的要走出凤吹山庄大门之前,傅隐睿拿披风替她裹好并系上绳带的事情她都浑然未觉。

  轻拍捡饭儿的瘦肩以示鼓励之意,傅隐睿能够体谅她目前紊乱的心绪,也明白她现下还没有办法完整地和他谈有关于与公冶行鸣解去仇隙的事,所以仅是柔声问着她:“饿吗?要不要再到凤吹镇上去吃点东西?”

  主动轻扯着傅隐睿的衣袖,捡饭儿眼角含雾地感激他不多问话的体贴,而后微微地摇头,“我不饿。我们再来要往哪里去呢?”

  “先在这凤吹镇的客栈宿一晚,明日再起程前往我落基立业的涪川城。”傅隐睿很喜欢捡饭儿不经意流露出依赖他的神情和小动作,他牵着她的手往先前投宿的那间客栈走。

  呀,差点都忘了,二师兄说办完上凤吹山庄的事儿,就要带她回涪川城成亲的呢!想起来就觉得羞人,嘻嘻。

  回过神,想到了有关于自己和傅隐睿的婚事,捡饭儿让甜孜孜的微笑勾弯了唇角,但她忽地有了个疑问:“二师兄,你就这样将我带回去涪川城,不先回去铁猴山跟师父说一声我……我们要成亲的事,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生气吗?”

  “嗯,我的确想过,本来是该先带你回去铁猴山向师父禀明要与你成亲的事,但经过我们上凤吹山庄拜寿,却未顺他老人家的意去造成骚动的状况之后,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先回涪川城成亲后,再回铁猴山向他老人家说明,这样情况会单纯些。”

  傅隐睿非常明白自己师父的孩子性脾气一旦发作起来能耗上多久时日,他可不想因为师父的任性与记仇性子,而阻碍了自己和捡饭儿的婚事,所以自然得采取先斩后奏的法子。

  “虽然我们做徒儿的是不能、也不该在师父他老人家背后说他什么不是,但……但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孩子脾性一拗起来,有时候还真的是没完没了的哩。”捡饭儿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带点罪恶感地数落着云丫。

  她想起师父那怪脾性总是毫无预警的说来就来,而她就要变成小可怜虫,让他驱使来去和当成捉弄的主要目标。

  有时,嫌衣裳洗得太干净不愿意穿,要她去熏点灶房的油烟后才肯穿;但有时又嫌衣裳洗得不够干净,非得她同一件衣裤再洗上个七、八遍,直到布料褪色袖口泛白才要穿。

  有时,要她上午杀鸡烃锅鸡汤来喝好养身,她卷起袖子费了大半天工夫煨了鸡汤,下午就听他说喝鸡汤太补会上火,怎么都不肯喝上半口。

  有时,觉得日子闷,要她笑给他听,然后就说她笑得难看、也笑得难听。

  要热茶嫌茶烫,要冷茶嫌茶凉。

  心情一好,兴致一来,就把屋里屋外的粗细活儿全都揽去自己做,还直嚷嚷着不能让她太辛劳,免得疲了心神容光不焕发,那样他会心疼,要她成天看书、吃果子、喝茶、睡午觉。

  有事没空,就不晓得从哪儿去买来最时兴、最贵重的脂粉金钿给她,要她每天在铁猴山上打扮得像个千金大小姐一般花枝招展,还拉着她到山顶的猎户吴伯家去炫耀她的漂亮可爱。

  她失手打烂了他珍爱数十年的花瓶,也笑着说没关系,还紧张的直问她有没有割伤手……

  捡饭儿以前常常暗自叹气,经过师父这么多年来的磨练,即使她嫁到了一个有举世难缠的公婆叔婶妯娌的庞大家族里头去,一定也能应付到没人有法子挑出她半点毛病来。

  二十日之后

  没有特别的时日限制,傅隐睿与捡饭儿当然以游山玩水的态度和心情,轻松而愉快的行进着往涪川城的路程。

  捡饭儿的灿灿笑颜,半个多月以来都未曾敛收过。

  撇开这回路程她是以待嫁新娘的身份前往夫家不提,光是与傅隐睿走着走着,不经意便让两人目光对上时的情意缠绵,就够她甜蜜得心都化了。

  她吱吱喳喳地想将过去几年对方未能参与的成长趣事,全都借由语言再次重现。他拨开她颊边发丝含笑回应,更助长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倾泄脑海中所有生活回忆的念头。

  傅隐睿也讶异一向粗枝大叶惯了的自己,竟然会去注意到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小细节——晨雾夜寒的时分得要她添衣,餐桌上会叮咛她不可偏食,见她掩嘴打了呵欠就知道她是倦困该歇息了……

  喁喁哝哝的情人细语,四下无人的亲昵细吻,酿甜了两人周围的空气。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一声苍劲的大喝暂且打断了捡饭儿的如珠笑语,他们相视一眼,心中皆已明白来人是谁。

  “师父。”傅隐睿和捡饭儿回过身面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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