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和你争什么,我的心很大,想到世界各国看看,不可能局限于上海这块小小弹丸之地,你防我防得毫无道理可言,难道你看不出我志不在此吗?」鸿雁南飞,渡千山万水。
韩观恶语气稍重的继续说:「我们不是兄弟吗?非要手足相残到一人倒下为止,你才会觉得满意?」
「兄弟……」韩习风低念着,仿佛第一次重视这两个字背后的真谛。
他不否认对三弟的憎恶,起因来自母亲的眼泪,从温书曼出现的那一天起,他母亲明显的受到冷落,甚至因为失去父亲的宠爱而快速衰老。
看到两个女人并肩而站的神情,一个显得落落寡欢,一个盈满幸福的笑脸,这叫为人子女者情何以堪。
潜意识里,他想为母亲讨回应有的地位和尊严吧!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输,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三兄弟中的佼佼者,不让人看轻不忮不求的母亲。
「大哥,我在此向你立誓,除了谢家千金外,韩家的一分一毫我绝不取,你可以将我那一份留给小妹当嫁妆。」他绝无怨尤。
「真那么喜欢我的未婚妻?」韩习风眼底微微浮过一丝嘲弄的兴意。
「我爱她,我们这一世是为了相爱而出生。」即使身处炮火隆隆之中仍不改其志。
「相爱呀……」他低喃着,无奈的摇头一笑。
爱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也吝于去拥有,他只晓得男人要握有权势,便有取之不尽的物质生活,包括娇妻美妾,富贵荣华。
要为了一个有点心动却未动情的女子和兄弟撕破脸吗?
没必要决裂到这种地步吧!怎么说都是韩家子孙,出自同一血系,他要真为一己之私和面子问题伤了手足情谊,相信地下的祖宗也不会轻饶。
「真令人动容呀!好个为相爱而出生,听得我心头万蛇钻动,好不感动呵!」真让她想横刀一斩,断情截爱。
「是你?!佐藤芳子。」原来是她。
「韩大少,今日是你娶老婆的大日子,怎么还有空闲来我这坐坐,真是蓬筚生辉呀!」她掩着口轻笑,媚态横生。
「新娘子都被你的手下带走了,我想结束王老五的生活可不容易。」他的脸上并无怒色,冷静得像在和人谈一桩生意似。
「咯咯……大少真是爱开玩笑,我这些不成材的手下哪敢动你的人,当着整个上海的大人物面前令你颜面扫地呢?你这话可折煞人了。」她一扬缀着羽毛的折扇,装羞地抛了个媚眼。
这是日本兵驻扎的营区,身为佐藤大佐的养女兼情妇,自是与他同居一处,同样地住在兵团围绕的日式屋舍里,四周是比人高的围墙阻隔里外。
佐藤芳子在日本营区的地位并不低,仅次于佐藤大佐,她的特别背景相当受到日本天皇的看重,因此给了她不少特权,方便她在大中华的工作。
所以,她的手底下也有数名类似忍者的武士供其差遣,从事秘密任务,为皇军铲除异己。
「芳子小姐……不,爱新觉罗·雪玉格格,明眼人不说瞎话,开出你的条件,用不着兜着圈子吊人胃口。」横竖都得交恶,何需多言。
推推镜框的韩观恶一语道出她的真实身份,不仅闻言的韩习风为之讶异,就连佐藤芳子本身也倍感意外,眼露骜色的沉下脸。
「既然韩样这么爽快,我也不拖泥带水,我要韩家一半的财产充实皇家军备,还要韩氏商行每年三成的营利,做为我个人小小的私用,意下如何呢?」她要韩家的一切成为她的囊中物。
「你不认为贪心了点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开怀的仰头大笑,眼媚如桃。「第二,我要你三少爷大红花轿抬我过门,游街过市昭显中日友好关系,让每个人都知道你对天皇的忠心和崇敬。」
「办不到。」一句话。
「办、不、到?」左眉扬高,露出阴佞的冷意,「你不想要那两个女人的命了吗?」
他笑着回应,气定神闲,「我怎么晓得她们还活着,也许这只是你的障眼法,虚张声势好达到目的的手段。」
请将不如激将,与其硬闯救人,不妨由她主动将人带出,省得多花一番工夫处理,重兵环伺下的他们不见得能安然离开。
如今之计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先救人再谈其他。
「哼!你不信我?」她以扇击桌,怒不可遏;「来人呀!把后堂的货给我带出来。」
货?
韩氏兄弟有默契的相视一眼,对她把人用货物来形容感到相当不以为然,但他们并末表现出来,视线很快地看向被黑布罩头的两道身影。
一般高矮,一般身形,除了衣着上的差异外,根本分不出清谁是谁。
「咱们来玩个有趣的俄罗斯轮盘游戏,一把枪一颗子弹,看她们两个谁比较幸运。」
佐藤芳子将一把左轮手枪枪口指向左侧女子的太阳穴,做势要扣扳机。
「等一下!」韩观恶大叫,一滴汗由额角滴落。
「怎么,这个不行呀!那换下一位。」她又将枪口移位,对着右侧女孩眉心。
「住手!」这次换韩习风一喊,眼中流露出紧张神色。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好歹说说看谁来当目标较适宜呢?」佐藤芳子故作苦恼的发着嗔,左轮手枪在两女间比来比去。
「你如何?」忽地,一道身着劲装,半蒙龙形面具的男人撞破纸窗而入,一把刀稳稳地往她颈上一搁。
「你是……龙隐?!」该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是在下,幸会了。」来者以单手做出轻佻的飞吻动作,故意调戏地朝她颈间一抚。
韩习风眉头微微一皱。如此放浪的模样好似他极熟的一个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闯进日本军营,你以为能活着走出去吗?」抓到他,她会大受赞扬,摆脱佐藤大佐掌控。
「龙隐」是地下情报组织首领之一,主要窃取日本军情和解救爱国人士转往后方,破坏日本军队在中国战区的联结。
「喔!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这朵美丽的毒玫瑰一句话,我带了一份礼物要送你。」
「什么礼物?」她有不好的预感。
他当着她的面屈起手指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烟火要放了。」
话一落,一阵轰天的爆炸声狂卷而来,地面为之震动地惊动整个上海市及邻近乡镇,炫丽的火花烧红了半边天空,犹如庆典上的烟花。
供应东北地区弹药的军火库,毁于一旦。
好一份盛大的礼物。
第十章
「哎呀!你这小冤家,说要带人家上洋人的餐厅吃什么义大利面,怎么绕着绕着绕到火车站了?」难不成他来月台送行。
「啧!露露宝贝,你要有耐心点,我来托运件东西,马上就带你去吃顿好料,别心急喔!亲亲。」韩习雨低头就着丰艳的唇一啄,流里流气地吃大明星豆腐。
「谁急了,我是脚痛,人家这双鞋不怎么合脚,走起路来硬是别扭。」淡妆轻扫的阮星露娇嗔的埋怨,莲步轻踩不肯快行。
「好好好,待会儿买双新鞋给你换上,你再忍耐一下,别揪着脸让我心疼。」这人可真多呀!
上海最大的军火库一夕全毁,皇军设于上海的军营遭受重大损失,伤亡无数,驻守营地的佐藤芳子遭到上级严厉的谴责,被押解到东北,听说不久后下落不明,有人发现疑似她的女子死在日本人的毒气室中。
因为弹药爆炸一事,所有的商场名人都受到严格的盘问及严密监视,自顾不暇哪能顾及其他,韩家喜事未能完成倒是其次,没几人有心思提起。
拥挤的火车站一如以往的挤得水泄不通,拥着美丽女伴的韩二少也参杂在其中,看似惬意地慢慢踱步,实则东张西望地似在寻找什么,放浪的神情中微带一丝急切。
「你说的喔!可不能再失言,老用话蒙我。」这没心没肺的男人最会骗人了,偏她就吃这一套。
「哟!我的小宝贝,不就失约一次嘛!干么老挂在嘴上发酸,我这不就在补偿你了。」该死,究竟在什么地方?火车要进站了。
「还说呢!我的韩二少,在这人挤人的月台有什么好玩的,你别又诓了我,害我赶不上登台。」香汗淋漓的阮星露没空拭汗,才停了一步就被他推着走。
「放心,我若是再做一次小人,就罚我包下你的主场,让你场场演唱都红得令人嫉妒。」上海是待不下去了,也许该去北京。
「你呀!就这张嘴甜,哄得我掏心掏肺地把人都贴给你,你可别负了我。」她知道他的承诺不是真的,可爱听又有什么办法。
「是,绝不负你,我……有小偷,你这贼痞子竟敢偷到我二少爷身上,被我逮着你就完了。」
人来人住的场所难免有不良份子混迹之中,习惯甜言蜜语的韩习雨漫不经心的一应,随即警觉地发现有人在打他皮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