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瞬时一热,她骤然回头,走到他面前,泪纷落,握拳垂了他胸膛一下,「你到底想怎样?我跟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你老是不信,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是女生,总不能老是求男生要我啊!一天到晚问东问西的,你也会烦,你这个人──真气死人了!」
她蹬了两下脚,轮流揩去两边泪水,不在乎狼狈不狼狈了,使劲低啜着。他捧起她湿糊糊的脸,笑得一口白牙熠亮,「对不起,那么我现在求妳,求妳要我,今晚就好,明天妳后悔了,或将来淡忘了也没关系,但是,这一晚,我是真切爱着妳的,永远不会抹煞。」
她瞪大眼,「你……」她迷惑了,他爱她?
他俯下唇,紧紧贴住她半开的唇,他浓密的睫毛,扫过她的皮肤,酥酥痒痒得令她闭上了眩目,他轻易地得到她启唇接纳,交缠不能分。
「匡政?」吻不但深重,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撩逗,她惊慌得快不能呼吸,抵住他的胸,撇开脸,「你……跟上次差太多了吧?」像要把她整张嘴吃了,野性得不似她眼中温润如水的匡政。
他笑了两声,「我想要时就是这样的,怕不怕?」
她知道自己红透了脸,倔强地翘起消瘦不少的尖下巴,「怕什么?你又不是老虎!」
这回答有语病,好似她等着和他交手,她一阵窘困,他已经圈臂将她勾拢到两腿间,吻纷纷落在她喉间、胸口,两手潜进她裙襬内,十指划过她的腰线和胸缘,颤栗从肌肤交会处抵达指尖足梢,她发出了自己都不可信的低喘,窒息前再次将他推开,掩着胸前的唇印,「你……等一等……我没准备好……」
他还是笑,呼吸比先前浊重了些,「我以为妳早就准备好了。」
「想归想,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太慢了,她又扯了自己后腿,她懊悔地面壁顿足。
他不避讳地大笑,笑得双眸湿亮,带着柔光。她不禁回身探看,心怦然一动,所有抑制的情思排山倒海袭至,冲开了一切怨怼,她悄悄呵口气,坦然接受了一个事实──她始终放不开他,在他面前,她缩小了自己。
「匡政,不要放开我!」她哽咽,伸出手。
他紧紧扣住,倾下身,拦腰抱起她,吻了她额角一下,「好,不放。」
她得到了承诺,脸埋进他怀里,喜乐无以复加,不断轻喃:「匡政,我的匡政……」
她会让故事得以延续下去……
*
才早晨八点多,夏日的明朗阳光已毫不含蓄地穿透纱帘,刺眼得无法再安然入睡。
她转个方向避开阳光,手一放,搭了个空,拥睡一夜的男人已然消失。
她倏地坐直,叫唤几声,空荡荡的房子有隐约的回音,是她自己的。
她伸个懒腰,轻巧地下了床,穿上昨晚褪了一地的衣裙,满盈的喜悦悬上嘴角,四肢有些乏力,精神是高昂的。她昨夜没回家,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他一晚,这个强烈的事实,掩盖过一早没见到他的不安。
每一段回想,都能使她忍不住轻笑不已。她走到孩子的卧房,床上是空的,她不解地查看一遍,再绕到客厅,轻叫:「妹妹,妹妹?」
「阿姨──」童稚的嗓音转个弯传到客厅,有些微小。
她循声而去,原来是在屋子另一端隐密的书房里,着白色睡衣的小小身子蹲坐地板,周围遍撒从书架上扯下的书本,摊开的、折页的、撕裂的,全都遭到了荼毒,涂上了素人蜡笔画,她哀叫一声,一本本捡拾起,「妹妹,妳又乱来了,这是爸爸的书啊!」她太大意了,没把书房上锁。
小女娃显然不在意,集中心神在玩手上的东西,她好奇地凑过去,随意问:「妹妹在玩什么东西?」
小女娃充耳不闻,手指缠绕着类似黑线的不明物。她将小手拉过来,细心地解开,定眼一瞧,是随身听耳机的电线,小家伙不知在哪儿拖出来的,大腿间还夹着一个蓝色小型机体,她拿在手上,喃念:「谁的MP3啊?录了歌吗?」
耳机插进小孔,她好玩地听起来,小家伙兴奋地想抓下耳机,她作势闪躲着,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随身听激活了,她抓住孩子的手摇晃,耳里捕捉到的突兀男声使她停止了玩闹,她站起身,一动也不动地听完,起初不很懂,再重放几次,直到她慢慢瞭悟了内容意涵,她僵立着,九月的暑热竟有了凉意。
「不会的,不会的……」她无意义地重复着。
她抱起孩子,奔到客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绕着圈圈思索着。
第10章(2)
几分钟后,门铃心惊胆战的响起,她急急开了门,林义见到她,莞尔一笑:「真早啊!大哥起来了吗?」
她揪住他衣领,迫切地问:「匡政呢?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低首看到随身听,面色一变,支吾其词,「我不知道,他叫我一早来等他的,他要到岑先生那里──」
他想到了什么,从随身背袋里拿出一份密封好的纸袋递给她,「大哥昨天要我给妳的,要妳保管好,别弄丢了,大概是文件之类的。」
「为什么昨晚不亲自给我?」她埋怨着,一点也没有心思拆封。「一大早去了哪里了?」
一筹莫展时,她放下孩子,神不守舍地盯着纸袋看。匡政前些时日的行事难以捉摸,是因为这项被抖出的残忍秘密吗?他想要怎么面对?他一句话都没有披露,是想自行解决吧?他说他是有债在身的人,指的当然不是钱债,他擅理财,并不缺来源……
心头烦乱,她粗手地撕开纸袋封口,抽出里面一叠叠纸张,细看顿时傻了眼──房屋权状、店里的股东转让书,以及钜额保单……
「房子和大笔现金为何过户给我?店有大半是他的,经营得好好的,为何要送我母亲?保险?孩子是受益人……」她遽然抬头,和林义惶然相对,「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不要这些东西!我不要!」文件烫手山芋般地摔落在地,她重新抱起孩子,冲了出去。
匡政撒了谎,他做这些事,分明就是想对她放手!昨晚他决定对她做了那件事,是认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下那些身外物吗?他不明白她要的只是平平安安的他吗?
「阿姨,别哭。」小女娃把头钻进她怀里,小手紧缚住她的脖子,她忧惧攻心,不知所措地站在街边,她甚至不知道到何处寻他。
「我去开车,妳等着!」林义随后追来,叮咛了一句便跑开。
阳光普照,她却如栖身在阴恻暗室里,无助难捱。
人行道上,不时有人掠身而过,她看着车潮,后方一名男子不期然往她前方一拐,动作强悍地抱住孩子,匆匆拋下一句:「程小姐,孩子借一下。」
她掣住孩子,惊喊:「不可以!你是谁?」她紧圈住小小身躯,反射性往后倒退,腰间却多了不明硬物抵住,另一个陌生的男声耳后响起:「程小姐,孩子和妳无关,我们只是借一下,很快就还来,妳不会想身上多个洞吧?」
她冷汗霎时浃背,手丝毫不放松,孩子感受到异样,开始挣扎啼哭,她骇喘着哀求,「请你们不要,请你们……」
林义从几步外奔过来,大叫:「你们干什么?」
后方男子不耐烦了,狠叱:「别浪费时间,妳再不松手,伤到孩子我可不管!」
泪夺眶涌出,她突然高举孩子,朝一尺之距的林义拋去,「小义,带走!」林义稳稳接住,反身狂奔。
两手落空的男子没料到她有此一举,就要直追,她拽住男子衣角,「别追,我跟你们走,我是匡政的妻子!我们昨天结婚了!」
男子面面相觑,看着她透着坚定的面容,再瞄了眼不见踪影的林义,勉为其难道:「走吧!程小姐,最好别说谎,否则有得妳受了。」
*
平时,他从没注意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客厅,有一座会发出轻微摆晃声的钟摆,在每个人都凝神揣思、沉默对峙时,叽嘎声便十分明显,甚至扰人。
骆进添火爆地抓起茶几上的照片,朝地上一掼,往椅背大剌剌一摊,咬牙道:「我培养了你几年?你竟为这件意外和我杠上,和姓岑的家伙一个鼻孔出气!你得搞清楚,我骆进添可以顶到现在,还会怕你们这些雕虫小技?」
他面不改色,声调一致,「骆叔,别生气,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骆进添勃怒,低咆着,「当年你母亲拿刀逼着我要我把你从牢里弄出来,我能怎办?我苦口婆心解释,请了大律师帮你减刑成三年已经够轻了,我也没亏待你们匡家,该你的好处我全都给了你母亲,她什么都不要,说匡家该还我的已经还够了,硬逼着我要公道,让你平安无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可不是开法院的!」家仆递了毛巾过来,他往颈脖子一抹,怒眼突张,「她根本是不想活的,拿了把刀就朝我冲过来,难不成我挡都不挡,让她白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