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她害您一次又一次?」
「当然不会,你要知道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坏事做多了,又怎么会没破绽?」
「话是这么说,不过陛下的安危可不能开玩笑。」
「我有你跟琴,我安全得很。」
提到另一个近侍兼保镳的名字桑科就尴尬了。
这次他单独护卫着陛下出巡,却出了大纰漏回来,着实捱了顿好骂。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知道自己不小心说到桑科的痛处,穆札很能体谅的改变话题。
「谢谢陛下关心,我皮粗肉厚,一点都不碍事。」经年的武术训练让他的身体保持了最高的警戒心,虽然无法避免所有的伤害,却能将程度降到最低。
「自己找时间多休息。」
「是。」
别人心目中的这位苏丹王或者看起来严肃无趣、霸气凌厉,但长年在他身边的他最知道他的王不如外表那样。
他仁慈而友善,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这些文件先收起来。」
「您的意思是?」
「没有直接证据,这些文件只是堆废纸。」身为国家最高的领导人,这是他的宿命。
「下官明白了。」
穆札推开座椅,「叫人备车,我要出去。」
「陛下,这时候您出门太危险了。」
「你要我从此以后绑手绑脚哪里都去不成,只能关在皇宫里等刺客来杀我?」
「当然不是。」桑科惶恐的摇头。
「我要去内医院,你也一起来。」
「遵命,陛下。」
走出大门,门外琴已经候着。
「你也要跟?」桑科因为自己的双胞胎大哥有着无形的压力。
「你有意见?」不同于桑科的亲切,琴有张生人勿近的脸,用来辟邪效果好得出奇。
「没有。」他咽了咽口水,非常违背良心的举手。「绝对没有。」
「最好是这样。」
桑科脸黑掉了。
走在前头的穆札摇头,就知道他的好日子过完了,身边又要多个碎碎念的杂念公。
*
一座楼,住一个人,多浪费。
「你将来是要当储君王妃的人,必须有自己的寝宫。」
小楼精致非凡,包金莲花的宫殿大门,精致典雅的花园凉亭,小至门楣、窗棂都是优美的浮雕壁饰。
「我可以跟我妈咪住一起。」
「我……已经派人照顾她,你放心。」
可是……怎么觉得他声音里直透着一股心虚?
「她是我的母亲,我会自己照顾。」
她不给商量了,态度无比坚决。
不是故意找碴,而是真的很不高兴。
出院了,拆掉每天紧紧包裹的纱布,这是好事一桩,她很风光的被穆札带回皇宫,众人瞩目。
虚荣心起,她不该高兴到爆吗?
她就是觉得不对。
她跟母亲的感情深厚,没道理她在医院待了许多天连一面都见不着。
不让她去探视,也不让妈咪来看她,这中间大有问题!
这些人到底骗她什么?
她轻轻抖了下,然后抓紧身体,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又屈服,屈服这几天来只要一清醒就会浮现的想法。
她看着穆札,在他硬邦邦的表情里找寻任何的蛛丝马迹。
要比深沉,穆札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他很轻很轻却坚定无比的宣告。
「你住在我这里就必须听我的!」
「我只是想要妈妈有什么错?!」
要摊牌吗?早晚要面对的,他只是不想看她心痛的样子。
「为了预防你改变心意后悔,你跟江伯母必须分开住。」
「什么意思?」
「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答应要冲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干脆用鸟笼把我关起来不是更方便,还浪费这么大一座楼给我住。」听听这是人话吗?
看见她会生气,穆札莫名的安下了心。
「我不相信十七岁的小女孩有什么信用可言。」
「臭老头……」她冲口,却立刻听到大大小小不一的抽气声。
她皮笑肉不笑,「谢谢陛下的大恩大德,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穆札用上敬语
她是变色龙,只要环境需要,她一点都不介意改变自己的态度。
穆札迷惑了,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有任何需要只要喊一声。」
「好。」她抖唇,让笑开的嘴咧得更大,完全谈不上优雅的那种。「谢谢国王陛下。」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夸张,穆札真会笑出声音来,矛盾的是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看着她在宫女的带路下进入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寝宫。
他没有跟进去,脚下像树根牢牢的札住怎么也动不了。
「陛下,下官去跟小姐解释所有的一切。」桑科自告奋勇,他的王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许多嘴!」
由镂花的窗户可以看见进到寝宫的遂莲白正好奇的到处探险,她微带天真的侧脸让穆札一向坚如磐石的心紊乱了起来。
*
凌晨五点,回教寺院传来伊斯兰教徒诵祷的声音。
从内医院回来后的遂莲白,每天几乎都在祝祷的响声里醒过来。
在她的家教里并没有严格的宗教信仰,她那身为小学老师的父亲出身基督教家庭,母亲虽然是道地的汶莱人却因为自闭的性子,离宗教就更远了,
在这块土地上每个人单纯以为的信念其实在她心中并不存在。
从繁花盛开的露台眺望出去,可以看见重门叠户的黄色琉璃瓦宫殿的两边侧殿,左右两翼,占地之大栉比鳞次。
八角形的城池,金黄色洋葱头与尖塔围着宽阔的中庭,带着庄严和威势,跟市区现代化的大楼完全不一样,就像一个自成一格的世界。
当然,兵哨亭、三班警卫轮流巡守也少不了,鹰眼辨识系统,验证虹膜和指纹的防护措施,层层监视,门禁这么森严的皇宫,小鸟大概也很难飞出去。
静下心来,发现皇宫每个地方都很赞,不过,人不能少一点吗?
只要她随便出个声音,身边立刻冒出一堆人来,一个服侍穿衣,一个服侍穿裙子,然后是刷牙梳头,化妆打扮。
好闷呐,一点隐私也没有。
前两天随便人家摆弄,因为初来乍到,可是天天一堆人还是在她眼皮下晃,可就叫人苦到嘴巴都歪了。
有钱人好丰苦,从早上睁开眼睛到闭上眼,打了几个喷嚏,去几趟厕所,搞不好用过几张卫生纸人家记得比你还详细。
吃饭也是件苦差事,夹菜、盛汤、端盆子净手的,都有专人伺候。
真变态。
「桑科先生,你不用陪我也没关系。」变本加厉的人又加上大叔,那个国王陛下还嫌她身边的人不够多吗?啊啊啊啊啊……
「陛下有交代要随时注意小莲小姐的心情……我的意思是说小莲小姐的安全也很重要。」
处在一堆莺莺燕燕的宫女中间,他也不自在极了,连话都不会说。
「我以为皇宫内院要比瑞士金库还要安全几百倍不是?」那三班警卫不可能是稻草人吧?
「那是一定的,其实陛下是怕小姐一下要面对这么多陌生人会不安。」
「一点都不会,你不用辛苦的守着我,这样我很过意不去。」
「也不能这么说,皇宫里礼节太多,你又刚从那么乡下的地方到来,最可怜的是—夕之间妈妈也没有了,你还这么小,我看了都心疼!」
起先嚼着小厨房精心烹煮的餐点,不是很专心听话的人儿突然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怎么,御厨做的菜不合胃口吗?」
神经有时候放在家里忘记带出来的桑科,毫无防备的表情对上遂莲白那逐渐苍白的脸时,窒息了。
她握住桑科的手腕。「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他闭眼,心中发狠,长痛不如短痛。「小姐,你要节哀。」
明明外边的太阳很大很暖,遂莲白却不由得全身发冷,努力的想进出什么话来,却是徒然。
她看向众人,没有人敢注视她,一个个都撇过眼去。
「你们一个个都知道?」
嘴很干,水呢,水在哪——
她拿到水杯,抖着,水,没半滴入口,倒了大半在桌面上,她用力握住不肯听话的水杯……原来,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头晕耳鸣冒冷汗,眼珠不转了,就死瞪着杯子里晃动的水纹。
桑科以为她会晕倒。
「我说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到苏丹穆札?」推开椅子。
她有必要找那位伟大的国王说说才行。
「苏丹王上朝了。」
她压根忘记国王也要上班的。
国王也是国家的「长工」。
哦。
他是国家的君王,每天要忙的事情比一座山还要多,当然可以连她母亲过去的消息都忘了知会她。
几分钟后,桑科被很客气的请了出来,接着所有的宫女也被吩咐没有叫唤谁都不许进门。
桑科只能盯着描金花的大门干着急,完了完了,他闯大祸了!
他喊来宫女,「看着小姐,我马上回来。」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这下恐怕连切腹也难解决事情了。
*
第4章(2)
青帐高床,锦被花枕里埋着一小坨隆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