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她后不后海当时的选择,她只能说不后悔认识教会她爱的西屋恭治,并爱上他,爱的本身并无过错,只在于有人会因此受伤。
但是时间若能退流十三年,她一定不会奋不顾身地为爱远走他乡。守着平凡的家,守着老实的丈夫,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
「我很乖呀!见到大妈一定低头行礼,不敢大口喘气,可是她还是哼了一声,叫我小杂种。」他不喜欢被骂,因为他没做错事。
「御寺……」西屋岚月难过的轻拥着儿子,不让眼泪往下流。
「如果艳色姊姊在就好了,大妈好像很怕她,每次姊姊一来,她的眼睛就不会往上吊,用鼻孔看人。」他希望能有姊姊一半的勇敢,只用一句话就让大妈脸发胀,气得拂袖而去。
「是呀!小艳很久没来了。」她很想念从不在她怀中撒娇的女儿。
对于唯一的女儿,心怀愧疚的西屋岚月总觉得对不起她,没能尽母亲的本份照顾她,让她小小年纪便失怙,同时没了母亲,也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由众亲属抚养长大。
原本她有意接女儿来日本同住,可是前夫家不放人,再加上女儿本身的意愿不高,她也就由她去,未加以勉强。
难得女儿懂事不记恨,丝毫不记挂她别夫再嫁,仍喊恭治一声叔叔,不在意他用卑劣手段抢走自己的母亲。
爱情没有道理可言,你要觉得值得就去争取,不要让自己有遗憾。这是女儿说过最宽厚的话,她认为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西屋岚月的思绪飘得很远,想着远在海洋那端的女儿,浑然不觉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近,伸出厚实的双臂从她身后拥住细腰。
「我的小女人在想什么?」
微惊的一仰头,她迎向落下的深浓气息。「啊!是你呀!干么从背后吓我。」
「多桑。」
西屋御寺恭敬的一唤父亲,换来他不轻不重的挠耳动作,以及一记宠溺的笑容。
「是你想得太出神,没注意我的到来,怎么反而怪我惊吓到你。」满脸爱意的西屋恭治取笑的说道,浓情深爱全表现在眼底。
她娇嗔地轻捶他胸口。「反正就是你的不对,不该害我差点停了呼吸。」
他大笑。「胆子有这么小吗?」
「哼!不理你,就爱欺负人。」一遇到把她当小女人宠的丈夫,她就像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女时代,嘴一嘟朝他发嗔。
「喔?真不理我呀!本来我想告诉你艳儿这几天会来日本,那我就省了口水不多说,免得被人嫌。」他故作委屈的摇着头,轻叹息。
「什么,小艳要到日本?」她惊讶的张大眼,喜不自胜。
「瞧你开心的,有了女儿就忘了丈夫,我吃味了。」早知道就不多事,等人来了再给她惊讶。
年近半百的西屋恭治仍拥有强健体格,不若一般人矮小,发鬓虽冒出几根银丝,但面容有如四十岁、正值壮年的男人,一身成熟的男人味不见老态,仍是不少年轻女孩迷恋尖叫的对象。
不过他在人前可严肃得像块千年不化的石头,唇线始终紧抿,面无表情的板着脸,只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放下心防,做回他爱妻爱子的爱笑本性。
「呿!吃什么味,你比我还疼那丫头,她一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你,你根本把她疼入心坎底了。」她才是该埋怨的人,鲜少见面的女儿老被抢走。
「好酸的味道,你不会吃自己女儿的醋,怕我要她不要你吧!」母女俩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都爱。
她没好气的一瞪。「少说不伦不类的话,要是传进宫子夫人耳中,她会以为我们母女真想霸住你,让她没了丈夫。」
「宫子最近又找你麻烦?」一听见正妻名字,西屋恭治的表情倏地一沉。
「呃!这……」西屋岚月一愕的涩笑,不想背后道人长短。「其实你想照顾我们的美意甚好,可是用不着把大半财产留给小艳,她用不到这笔钱……」
「啊!有蝴蝶,好大的燕尾凤蝶,御寺,多桑带你捕蝶去,我们一起做蝴蝶标本。」他忽地高喊,牵起儿子的手往梅树下去。
自有一番想法的西屋恭治避谈名下产业的分配,佯装没听见她的声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开怀地大笑,在阳光底下奔跑。
他快乐地和儿子在草地上翻滚着,笑语不断的邀最爱的女人同乐,殊不知欢乐的画面落入另一双妒恨的眼中有多气愤。
西屋宫子怒折一截小指粗的吉野樱细枝,面容一冷地咬破下唇,血丝沁唇泛着阴色。
第四章
「怎么又是你?」
一下飞机,西门艳色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京都美景,而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过人的高度挡住她头顶的亮光,形成一道黑色阴影。
说不上是厌恶或排斥,她只是不喜欢被人安排好的人生,独立自主的她一向有主见,想要什么就主动争取,不会任人摆布。
而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无关,那些闲得发慌的家伙哪有安什么好心,除了整她外,实在看不出一丝关心。
她看起来很像需要男人的样子吗?他们居然挑也不挑的丢给她一个和尚……
喔!还不算和尚,带发修行而已。
看了看一身憎衣的男人,她重重的在心里叹口气。难道她运气真这么差,非和他扯在一起不可。
「巧合,我刚下机。」和她搭的不是同一班飞机,但几乎同时降落。
「是呀!挺巧的,我还以为你穷得买不起一张机票,准备游泳回日本。」她要信他,天大概要飘起红雨了。
萨胤风勾起嘴角,手不受控制地将她垂至眉际的发拨向耳后。「有人赞助。」
「我想也是,最近我犯小人,老是被人出卖。」赞助者的名字呼之欲出,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
如果可以列出一张排行榜,榜上有名的铁定尽是熟悉客,一个一个「为善」不落人后。
「我们上凉寺有打小人的草人,随时欢迎你前往索取。」他说的是肺腑之言,希望能常见到她。
「上凉寺?」她不给面子的摇头。「没听过。」
京都最多的是什么,十之八九会回答是寺庙,而且一座比一座古老,一座比一座有名,什么金阁寺、银阁寺、三十三间堂,还有相当著名的晴明神社,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传奇故事还曾搬上大萤幕,由阴柔的野村万斋饰演。
而上凉寺她当真未有听闻,在诸多闻名全世界的庙宇之中,若是不够显眼的小寺小庙自然会被淹没,成为沧海一粟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砂子。
「我可以带你走一趟,我想我还适于地陪工作。」生活三十二年的城市,不能说不熟。
西门艳色蓦地停下脚步,美眸生恼的瞪着他。「谁雇用你?」
「没有人。」至少他没收下那笔酬劳。
「那群人的个性我了解得一清二楚,若无他们暗中搞鬼,我们『巧遇』的机会微乎其微。」应该说不可能碰得上。
她搭的是龙门专属客机,理应降落在龙门分堂自设的跑道,而非东京机场,得再转新干线进入京都驿,多绕一圈。
「你厌恶我?」萨胤风语气极轻的问道,看不出此时的心情。
淡淡地,不冷不热,好像她的回答影响不了已看淡红尘的他,不管她说什么都能坦然接受,不致心生怨怼地怪她坦诚不讳。
他的人就像一部佛经,老僧入定般让人想合掌一拜,敬畏有加地当他是神。
月眉微拧了一下,她反问自己,做出结论。「谈不上厌恶,只是我习惯独来独往,身边多了个人会觉得不自由。」
龙门的人率性惯了,疯疯癫癫全是怪胎,处在疯子当中她轻松自在,若遇到一板一眼的正常人反而没法适应。
这叫龙氏定律,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内在,纵使再怎么正经八百,往他们那里一丢,不出一年全改了性情。
「那你就别当我是个人,我是空气,是风,是流动的水。」佛谒:无我——修行的最高境界。
「我是没当你是个人。」西门艳色快步疾行,有意将他丢下。
「咦?」什么意思?!
「因为我当你是和尚。」和尚不是人,他们是佛。
即使冷性,她仍有俏皮的一面。
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再怎么稳若盘石也有柔软的一片天空,除了极力扮好土使者的角色,她同时也是正值芳华岁月的小女儿。
女人是成熟的代表,女孩则是生嫩的象征,介于两者的她既保有女孩的纯真,又多了迈向女人的娇媚,合而为一便是娇俏佳人。
她是一幅冷色调的图画,可用色大胆,既冷漠又鲜艳的突显两个世界的冲突。
「我是和尚一事值得你一提再提吗?」拇指快速地拨动佛珠,萨胤风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
她笑了,却笑得让人感不到诚意。「我没多少和和尚相处的机会,总要给我适应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