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为什么从她进入慕府后,他总是在生气,好像所有的七情六欲都用气愤来表达一样。
因为不懂,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不理会他是吗?
好、很好!
被彻底忽略的慕青城这会儿更气了,他伸出手直指着黎谨言命令道:「妳,过来!」
「要做啥?」面对他的命令,她不动如山。
「我是妳的主子,我要妳过来,需要理由吗?」忍住气,慕青城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还敢质疑他。
究竟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是因为米横天吗?
凌厉的目光因为这样的想法扫向一旁的男人,被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一照,米横天倒也无所谓,耸了耸肩,不知死活的替黎谨言说话。
「照道理说,现在是她休息的时间,的确是可以不跟你去。」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可却让慕青城的脸色又青了一半有余。
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在他的心底发酵纠结,他又怒又气的看着一点也不觉得有错的两人,似乎在盘算着该怎样将他们大卸八块。
「滚回你的药居去。」终究,残存的理智战胜愤怒,他瞪着米横天命令道。
谁知道,米横天连想都不想的就出声拒绝。「时候还早,没有睡意。」
终于,他的恣意挑断慕青城仅存的理智,但见慕青城想也没想地就化拳为掌,毫不留情地拍向他。
「哇,不用这样吧!」不慌不忙地伸手格挡突如其来的攻击,米横天脸上的笑意更盛。
原来捉弄人是件这么好玩的事儿,难怪总有人这么乐此不疲。
这家伙一向把丫鬟当成逗自个儿开心的玩意儿,打死他应该都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当成「玩意儿」的一天吧!
「你最近很讨打!」慕青城咬牙道,出手的攻势愈见凌厉。
「是你最近失了该有的气度,只是原因是啥呢?」米横天笑言,嘴里虽然说着不知道,可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黎谨言瞄去。
不瞄还好,一瞄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他看过去时,刚好瞧见一抹隐入门扉后的身影。
黎谨言这个年轻小姑娘的沉稳和脾性果真是异于常人呵!
一般的姑娘家若是遇着这种状况,能够完全视若无睹的走人吗?
她不但走人,还没半丝担忧及任何想要阻止这场争端的念头,那种独善其身的感觉太特别了,特别到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眼前所见的一切,让米横天终于了解慕青城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一个那样独特的女人,很难不让人想要打乱她那不该存在的沉稳。
眼见米横天朝着黎谨言离去的方向瞧得眼儿发直,慕青城心头的怒气更盛,表情狰狞地沉声低斥。
「你给我专心点,别只顾着瞧女人。」
那话语中浓浓的酸意,让人很难当它不存在,当然,米横天也很捧场地给了他一记大白眼。
接收到他不以为然的死鱼眼,慕青城倏地毫不留情的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一掌重重地拍向他,米横天灵巧地一闪,身后那棵半大不小的树应声倒地。
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那棵应声折断的树,米横天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阵寒凉。
呼,还好自己逃得快,要不然被这一掌打着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抬眼看向正蓄势待发,准备击出另一掌的慕青城,他终于扬声啐道:「你真的是失了自制力,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对任何事向来都含笑看、冷眼观的,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丫鬟狠心对我下重手?就算你真的对她感兴趣,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宣示主权吧!」现在在他的眼中,一向气宇轩昂的慕青城就像发情的公牛一样。
米横天愈说愈没好气,干脆收起拳脚,一屁股往身旁的石椅上一坐,一副随便慕青城想怎样就怎样的模样。
他真是受不了了!
明明是个斯文商贾,如今一见了他就想打架,活像是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似的,一点儿纵横商界的深沉与干练都没有。
中肯又精简的评论,让慕青城的攻势稍顿,瞪着米横天,他想要出言驳斥,可是向来运转流畅的脑袋瓜子却破天荒地出现难得的停滞。
他竟然对这样荒谬的话无法产生立即的反应,甚至连回嘴都找不着话,因为连他都察觉了自己的失常。
他……真的对她起了超乎常情的兴趣了吗?
第4章(1)
星子明,月光暗。
斟酒,仰首,慕青城将杯中的醇酒全都豪迈地倒进嘴中,任由那香醇浓烈的滋味洗涤着他的喉头。
「我没有被她影响!」烈酒找回他刚刚失去的理智,他一开口就是认真的否认。
「嗯。」轻轻地点头,对于他的话,米横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但看起来就是满睑不信。
「她不过就是个女人,我在商场上打滚这么久,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几,像她那样的小菜,我还瞧不上眼。」
他再一次的澄清,但是米横天给的回应还是一样漠然,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
「我是真的不在乎她,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嘛!」
他依然试着解释,但是说到这句,低沉浑厚的嗓音却不由自主地出现破绽,显然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在不在乎她,你自己知道,不用向我解释。」终于,米横天开了尊口,依样画葫芦地仰首饮尽杯中酒,在喉头一阵灼热之后,他望着那薄得有如蝉翼般的酒杯,眸中漾着些微犹豫和不为人知的复杂。
「你……是不是也对她着了迷?」慕青城凝视着一直静默着的他,想到他今晚特地来找黎谨言的举动,心中起了质疑,于是突如其来的问道。
抬头,复杂的眼神望着慕青城良久,米横天没有答复他的问题,只是天外飞来一笔地说:「她或许不是你我能够着迷的对象。」
「为什么?」在酒精的镇定下,慕青城稍稍找回平时惯有的精明,他没有遗漏米横天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是不解。「难不成她既镶金又包银,尊贵得让人不能沾染?」他嗤之以鼻。
这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碰的女人,没有他不能碰的女人。
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她是既没镶金,也没包银,但尊贵……」话说到一半,米横天顿了又顿,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怎么,我都不嫌她是个小丫鬟了,难不成她还嫌我不够尊贵,配不上她吗?」又是没好气的一哼,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话,慕青城显得不悦。
「唉……」他知道好友不高兴,但唯一能做的却只是长长地一叹,有些事,他真的不知道说了会有什么后果。
「有话直说,别在哪儿咳声叹气的。」那声叹息惹得慕青城更不快了,那种好像有什么秘密的模样挑动了人类对「秘密」这档事的好奇心。
暗自运气调息,慕青城试着藉由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定下心,将他俩方才的对话重新思索了一遍,把他不经意遗漏的线索都找回来。他很清楚米横天的个性,他绝对不是强调门当户对的庸俗之人。
如果那番话指的不是他与黎谨言身份上的悬殊,那么所指又为何呢?
「情况究竟如何,我还不能确定,只不过身为你的兄弟,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一种复杂的境地。」
耳中听着他的话,慕青城的心头不由泛起一个一个的问号。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米横天话里的每个字他都懂,合起来却都不懂了?
「你可以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打哑谜的。」望着米横天欲言又上的模样,他心中突然生起一抹不祥的感觉。
那丫头不就是住在京畿附近山里的小村姑吗?会有什么复杂的?
「简单来说,她的身世或许不单纯。」终于,米横天还是说了。
手臂上那朵鲜艳的红梅让黎谨言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她的身世可能很复杂,复杂到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对自己有恩的慕青城去蹚这浑水。
望着米横天的眸光变得清透而认真,慕青城开始沉着推敲句意。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常常觉得人生无趣,而得四处找新鲜玩意儿的男人,他那罕见的认真让米横天也觉诧异,同时让他了解今晚如果没有把前因后果全都说出来,这男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于是乎,他只好认命地把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
「记得十六年前,宫里发生一宗皇上宠妃生了妖物的事情吗?」
「嗯。」慕青城点了点头,眸中燃着不解,他不懂为什么米横天会在多年之后重提此事。
事发当年他们虽然都还只是小孩子,可这是震惊朝野的大事,所以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在谈论。
而米横天的父亲还是当时宫中的御医,所以对这件事自然比外边知道的更多。
当时,皇上的宠妃伶妃生下妖物,一时之间伶妃是妖孽的言论如野火燎原般在朝野蔓延。
于是在大臣们宛若潮水一般涌上的谏言下,皇上在无奈之馀处死备受宠幸的伶妃,还杀了那个甫从娘胎出生的妖物。